是遥

我是那样爱着因不完美而完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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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月(25 - 终章)

Summary:他想把月亮溺死在那条河里。

关键词:「巧合」与「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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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房间里一片昏暗,他就这样无所知觉地过了三天。这或许就是上天对他施行的罪孽所降下的惩罚吧。他没有什么表情地想着。无论悲伤或者快乐,他的身体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有在回想到鸣人的名字时,感到溺水般的窒息。

口干舌燥。

不知过了多久,佐助终于跌撞地滚下床铺,走下楼梯。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那般,每走几步就险些要失去重心,明明这几日几乎什么也没吃,却毫无饥饿感,反而隐隐地想要作呕。这算是痛苦吗?他嘲讽地想,他好像只是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而已。

屋子里一片昏暗,地面上破碎的杯盏残骸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收拾妥当,女佣留下的饭食还摆在桌上,冷凝的油花让他胃部猛然泛起一阵恶心。没有人,也没有多余的声音,他站在起居室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就这样茫然地站了一会,他转过头,似乎忘记自己是因为唇舌的干涩而走下楼来,什么也没做,竟重新就这样走上楼去了。

然而,当他站上二楼的走道,目光触及鼬虚掩着的房门时,竟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冲动。是愤怒,却又好像比愤怒无力。这几天,他都不曾听到鼬的脚步声在二楼的过道上出现,唯一有的只是女佣早川小姐在楼下因他不动饭食而试探的询问。是因为觉得自己会向他质问和抗议,所以有意地避开吗?这样想着,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不会的,他什么也不会做,因为无论如何向鼬质问、反抗,他都已经失去了……

然而,日记被窥探的事实,让他在明知无用的同时,又剧烈地感到想要施以还击。于是,他一脚踹开鼬的房门,跌撞着冲进去,把那桌上摆着的文件和用具一把扫到地上,肆意地拽起那床铺上整洁的被单撕扯,将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尽数拿出来狠狠地扔向墙壁……一通混乱的发泄之后,他颓然地坐在地面上,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只愈发地感到自身的可笑。他已经只能用这样可笑无力的狂怒来回击了吗?方才的狂暴似乎透支了他身体最后一丝力量,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竟觉得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茫然地望着地面,他却突然在一片杂乱之中,瞥见一本样式熟悉的笔记本。

这很像他的那本日记本,但却不是他的。同样是皮质封面的高级品,却是棕褐色的,在外边用配套的皮筋束起。里面似乎夹着几张纸,他的目光漠然地扫过,是鼬的吗?这里面,会不会也记录着他不可告人的内心,或是和止水的情事呢?这样嘲讽地想着,他却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那笔记本握在手里,解开上面的皮筋,翻开来,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想象中鼬的字迹。

 

X月X日

十年前的那件事,鼬大约是察觉到什么了吧。波风的死,我深知是我所造成的罪孽,却没有勇气偿还。虽然他还未向我直接地言明,但那应当只是早晚的问题。我将他培养成如今这样,告诉他要秉持正义、光明的心性,然而自身却无法做到,甚至沾染令人作呕的污秽,实在是可笑的父亲。我想我怕是很难面对他了,无论如何,希望佐助不要发觉这一点才好。

……


这是什么?鼬编出来的小说吗?佐助读着,嘴角甚至还扭曲地抖动了一下,嘲讽地想着。然而,他十分清楚,印在这因陈旧而有些泛黄的纸张上的,确实是去世的父亲的字迹。

 

X月X日

那名新从地方上派任下来的校长团藏,之前在工作中接触过两回。原本打算捐赠些钱款,好让之后佐助入学时在学校内行得方便。但前去接洽时,他却一反常态地问了我尖锐的问题。那言辞令我不免忧心起他是否早在我不知不觉中明白了十年前的那件事的真相……不知是不是鼬近来举动的缘故,我总觉得团藏也已经察觉,只是碍于没有切实的证据。也幸好他不可能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否则……一切将不敢想象。


X月X日

鼬果然还是对我直接地谈论了那件事。在他面前,如果我辩称没有的话,大约会让他更加鄙视我吧。我不会对自己的儿子隐藏什么,却也再说不出其他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


X月X日

我果然还是没有勇气像鼬说的那样去自首。要怎么面对呢?如果坦诚出十年前的那件事,那么,不光是我一人需要谢罪,连带鼬和佐助的前途也会一并毁掉。鼬尚且有坚韧的意志和决心,然而佐助才不过是这样的年纪……波风的后裔生活在那样的冷眼之中,若是我自首,佐助以后的人生又会变成如何呢?想到这一点,我就愈发地懦弱。

但是,本来隐藏于心的罪恶感愈发地折磨起我。或许只有自戕才能谢罪吧。

……


过于意外的信息让他的脑中一片杂乱。然后,在这本日记里夹着的父亲给鼬留下的那份自白书上,他读到了此前从未想象过、却确实存在的残忍的真相。

当年大桥建设施工款项被贪污一事,并非鸣人父亲波风水门的罪行,实则是他的父亲宇智波富岳所为。此前他也听闻,就如鼬所提到的那样,波风水门生前的风评便是“正直温良”,若不是他的尸体旁放着的那封遗书中自陈了罪行,大约不会有人怀疑这样的事会是由他所为。也正是因为这前后的落差,使得众人在惊愕之中更加地对其唾弃。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真正的罪人,为了逃脱罪责所表演出的戏码罢了——这残忍的事实,便是宇智波富岳,在大桥坍塌、事情败露后,以鸣人为要挟,逼迫波风水门走向死亡的终结。

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背负下这「杀人」的罪责,这贪污的调查就可以宣告终结。父亲说,为了鼬和佐助,他绝对不可以承认是自己「杀死」了那些在事故中所牺牲的无辜的受害者,为了鼬和佐助……他向波风答应自己会照顾好他的遗孤,却因为害怕他人会因此发觉自己隐藏罪责的真相,数年间便就那样任由鸣人,背负着「杀人犯」后代的枷锁生活……

佐助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内心的窒息感压迫而来,嘴角那股古怪的笑意却抽了筋一般一直上扬。

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这才是一切的真相啊……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鸣人是「杀人犯」的后代,然而事实上,他才是那罪恶的「杀人犯」后裔吗?他的父亲逼死了波风水门,而这充满罪恶的血缘留在他的身体里,又一次地欺骗和利用那水门的遗孤……甚至连那古怪的校长团藏,实则也是所谓「正义」的一方吗?想到这里,他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变凉,甚至要冻结住他的血管、他的肉体、他的精神。

长久以来,他一直认为是鼬害死了富岳,却不曾想过,自己从最开始就弄错了报复的对象。在看到自己接近鸣人的时候,鼬究竟会抱有怎样复杂的心情呢?是他,夺走了原本属于漩涡鸣人的人生,而知晓一切的鼬,或许对因父亲的罪孽而过着灰暗人生的他有所怜惜,却又深知这近似杀父仇人般的怨结的危险,而下决心阻止二人进一步的靠近……

电话在此时不合时宜地铃声大作。佐助对此毫无反应,只是拿着那父亲的自白书,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失神地站着。然而,那电话铃声不依不饶,停掉片刻之后,依旧顽固地响起来。几次三番后,他终于意识到声音的来源,像是行尸走肉那般,一步一步走过去,毫无实感地将那电话听筒拿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出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他握住听筒,失神地听那边的人急切地说着什么,脑中一片混乱,许久之后才分辨出来说话的人是止水。这个时候,他打电话来做什么呢?耳边传出的话语声像是细小嘈杂又无法清除的杂音,嗡嗡地响,却又无法切实地传进他的大脑中去。直到电话另一头的人因为他毫无回应而反复地喊他的名字,他才勉强唤回一缕神思。

“佐助,你在听吗?你哥哥他……”

鼬病倒了。他听着止水在电话那头重复地说着,终于了解到这样的事实。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千疮百孔,已然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却又在听到止水的话时狠狠地添上一道溢血的新伤。鼬的身体状况,他并非完全不知,当年退出剑道训练,便是因为高强度的训练会继续伤害他的健康。一直以来,他都是清楚的,他只是因为心中那股莫名的怨火,而无视了许多夜晚隔着房门所听到的鼬的咳喘声,以及那不时透出苍白的面色,更把自己偏执的报复,施加在这样不惜透支身体工作、支撑家门的兄长之上……

 

挂掉电话,佐助跌跌撞撞地走出家门。止水在电话里急切地说着,叫他到鼬所在的医院来。然而,他却无论如何无法记起那家医院的名字和位置。他该去哪里呢?又要做些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是茫然地沿着眼前的道路行进,因为浑身脱力又意识游离,而走得跌跌撞撞、魂不守舍。

所有的一切……他好像都失去了。

视线在这夜晚之中茫然地游移,最终不经意地聚焦在一旁河流中那圆月的倒影之上。月亮不知何时又高悬在空中了,在水面上投射出自身完满的形状,光辉是清晰可辨的,却不恣意,仿佛只是静静而又玩味地观赏这世间。佐助怔怔地盯着那河面上随着水纹浮动着的光影,一股不可理喻的念头在脑海中蛮横而又无法抑制地生长出来。恍然间他仿佛穿梭回数年前的那个夜晚,看见月亮从阁楼里不声不响地照进来,照得他的世界一片惨白。

一切的罪孽都是因为月亮。鼬的不伦,父亲的死,还有他在鸣人面前脱去衣物、实施引诱的那个夜晚,这面目可憎的月亮全都尽数地在一旁目睹了。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的巧合呢?他的面容上忽地浮现出扭曲的笑容,所谓的「巧合」……不,是月亮「利用」了他,是月亮的阴谋和计策,让他变成如今这副落魄的模样……

月亮、月亮、月亮!如果没有月亮……

一股强烈的冲动剧烈地撼动着他的心脏,使得他在短短一瞬之间,生出一种想要将那月亮溺死的冲动。于是,他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奋力地向着河中心那月亮所投射的方向一跃,竟就这样跳进河里去。

这邪恶的、充满罪孽的月亮!他的心中燃起无名的怨火,双手铆足力气,要将那月亮的咽喉狠狠地扼住。然而,一旦抓紧,那月亮便从他的手掌之间逃窜而去。他在水中挣扎着,想要捉住那狡猾的月亮,可是无论如何,他似乎都无法给予这邪恶的圆月致命的一击,自己的身体却在这冷得刺骨的河水中,被抽走最后残余的气力,开始不受控制地缓缓下沉……于是,他将整个人扑在那光亮之上,企图就这样抱住它,一同沉下去。

佐助感到冰凉的河水开始灌进自己的肺。窒息感扑面而来,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他却觉得这感觉既折磨又解脱。若是自己能和这罪恶的月亮一起溺死在河里,一切都能结束了吧——他在这黑暗之中松开手,闭上眼,自愿地向下坠落。

 

本以为自己的意识会就这样逐渐地在这冰凉的河水之中化作一片虚无,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他却蓦然地在一片迷茫中睁开眼。眼前突然的光亮让他恍惚不知所措。四肢脱力、意识迷离,当他终于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并咳出一口水时,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水中,也不在天堂或地狱的任何死后的世界。是因为他太过卑劣,因而连沉溺在这河中的资格都失去了吗?佐助迷茫地想,却在不经意地转头后,视线扫到身侧熟悉的身影。

金色的发丝。

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佐助浑身一震,罪责与愧疚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该靠近他吗?靠近了又该做些什么呢?然而,尚未得到答案,他便紧接着发觉,鸣人和自己一样,浑身湿淋淋的,就那样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一旁。一瞬间,他似乎醒悟过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不需要思考,他的身体就率先地行动起来,从昏迷之中醒来后的肢体仍旧残留着不协调的余韵,然而他就那样跌撞着将身躯扑了上去。

这出于本能的反应是那样迅疾,可当真正地靠近了鸣人,他的动作却又莫名地迟缓了下来。倘若……他颤着手,缓缓地向他的鼻下探去,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惧。倘若……他根本不敢去想那个足以吞噬掉他所有希望的可能,手却又无法控制地靠近。那股温暖的气息微弱地扑在他的手指上时,那悬于心中的可怖的担忧终于消散而去。

……还活着。

他感到片刻的安心,目光却并未就此移开,而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即,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情绪就那样猛然地从他的心口涌出。几乎是一瞬间,他紧紧地抱住了鸣人,感觉到那隔着冰凉浸湿的衣物下所传来的肉体的温度,一股酸涩直冲鼻腔,竟引得他就那样落下泪来。

再也不想失去了。

这三日里,他从未掉下过一滴眼泪。从前目睹鼬和止水,亦或是父亲的死时,无论遭受怎样的打击,他都没有流过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这样干涸着,然而,那些失去的泪水似乎在这一刻全数地流回了他的身体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在鸣人的肩上,使得那本就沾湿的衣服再也无法干透。他是那样牢牢地抱住他的身躯,再也不敢松开,生怕稍有放松,鸣人就会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头脑发胀、胸腔抽痛的哭泣之中,他竟听见鸣人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丝疑问的呼喊:“……佐助?”

他哭得更加厉害。以前所未有的猛烈态势,竭尽全力地哭泣着,哭得涕泗横流、全身颤抖,似乎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化成这饱含着负罪、愧悔、却又再也不想放手的眼泪。害怕他就要这样推开自己,他更紧地抱住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却只是感觉到一只手缓缓地触在他的背上,温热而微凉。

……

被搅乱打碎的河水早已重归平静。那道光仍旧静静地倾泻下来,在河面上映出自身的倒影。

在他们身后,月亮静静地浮在水面上。


Fin.


简单说两句。

11.4w,可能不是多么惊人的数字,但篇幅上算是我写过的最长的文了,刷新了一下记录。小小地吐槽下,我觉得自己的文其实还是从头一口气读到尾会比较顺畅,特别是后面的这几章,比起吊人胃口我更喜欢不留喘息地层叠递进。《心霜》也是没有分章节的,仅仅是因为篇幅限制不好发表,所以才在网络释出时做了简单的划分。

我不知道各位读下来的感受究竟是怎样的,实际上我自己觉得这是很压抑的一篇文。写的时候有拿给几个朋友过目,不知为何大家的比较对象似乎都是《心霜》,可能是因为我就只有这一篇完成度和篇幅都与《溺月》相当的作品吧。但其实这两篇不太适合放在一起比较,无论写法还是着重点,都有比较明显的区别。《心霜》的结局被很多读者认为是偏向be的别离,客观一点看算oe,但在我心中其实是实打实的he。一直没有动笔写番外,也是因为那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结局:重逢,再次携手走向未来。光明、积极、向上,《心霜》是非常健康的爱情,也更加贴近我心中的原作关系。

《溺月》则正好相反。这样的结局,我想一定是在he的定义范围内的,在没有写出来的部分里,也应当走向了「好的结局」。但全篇的基调其实一直都非常的钝重、阴郁,并且粘稠。不「健康」,还有点「ooc」——不那么贴合原作关系。写之前就料定这不会是一篇受欢迎的文了。说实话,写的时候因为要投入情感,我自己的情绪也比较沉。但《溺月》里是包含了很多我个人喜爱的东西的,甚至要超过《心霜》。包括这样的结尾,也是在一开始就想好的。可以说它就是为了这样的结局而创作的。

戛然而止——或许不少人会有这种感觉。但读过《心霜》应该能体会到,这就是我个人的「美学」倾向,还希望各位能够理解。

快要写完的时候我说有很多想谈,但真的写完之后又觉得好像没有太多要说的了。我始终认为,作为创作者,要表达的东西应该让作品本身来传递。各位读完之后到底在其中感受到了什么,我也非常好奇,并不希望我个人的理解和补充诠释对阅读产生干扰。所以,讲到这里大概也就足够了。

自己想做成实体纪念一下。之前想说要不拉群做个印调,但似乎不是很方便的样子,还是照以往的来吧。这次不打算开预售,大概会先参CP27,再直接上少量现货,上架了会在这边宣发,想收藏实体的朋友注意下lof后续动态就好。

应该会有人问番外,这个主要得看我有没有时间写,写了的话会收在本子里。

最后谢谢大家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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