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遥

#全文3.3w一发完

#娱乐圈/朦胧暧昧过/再复合

#素人精英和人气STAR的幽灵热搜

Summary：他们曾经拥有过一个夏天。离开四年之后，正当他以为和过去离得足够远时，关于他们的标签再次出现在热搜榜上。

之前发过部分，剧情有修改，看过的可以从03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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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避免提起过去是因为，面对既有的结局，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再往下续写。但有一天我终于明白，只要我们这一秒仍在呼吸，故事的结局就远未到来。”

 

01.

在热搜榜上看到那个熟悉的关键词时，他莫名想起了一种微妙的触感。

和所握着的手机的冰凉金属感不同，在脑海中被唤起的那种触觉相当的温暖。宇智波佐助盯着屏幕上的那一行字，有一瞬的迟疑，在屏幕的光亮即将暗下去之前重新唤醒它，并点击了下去。

只有在结束一天的工作，检查完所有的邮件并且安排好明日的行程，且离就寝时间还有余裕的时候，他才会登上SNS来看一眼。这个登录的频率，折算下来一周一次，最多不超过两次。从这个角度来讲，他能看到这条热搜，确实也是足够凑巧才能发生的一件事。

佐助刚从浴室出来，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大洋彼岸那一端正是凌晨三点钟，由此确信这条热搜不是什么受资本摆布推上榜单的玩意，大概率是真的有一大批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些什么，关于他，还有那个人。

如他所料，果然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个标签在诡异的时间点浮到不上不下的热搜榜十几位。点进tag，没翻几条就能找出引发讨论的源头所在。

那是一条采访视频，在滑下去的时候开始自动播放，声音非常清晰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非常感谢。下一个问题，可以请您说说至今拍过的电影里哪部令您最印象深刻吗？”

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声音悦耳如银铃，微笑着提出问题之后将话筒递过去。

“啊，那当然是……”

熟悉的声线。在回答者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一种难言的熟悉感劈头盖脸地向他砸过来，使他在那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了一点点，名为措手不及的情绪。

他知道他将会给出的答案是什么，非常简单的逻辑推理，因为他和他之间唯一摆在台面上的关联，就只有那部电影而已。果不其然，他听见那个声音继续往下道：

 “《Unexpected》，我觉得大家应该能猜得到吧！”他的尾音上扬，佐助看见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和他的声线一样爽朗，同他的金发一样灿烂。很显然，他在提及这部影片时候的喜悦感非常真实，那是无法伪装出来的自然流露的怀念感。

佐助摇摇头。

都不需要主持人继续提问，屏幕上的人几乎是水到渠成一般自然地说下去。

“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这是我拍的第一部电影嘛，基本上大家都会觉得‘第一次’的东西对自己来说会具有纪念意义吧，我也是这样喔！所以印象深刻是必须的嘛，而且那是我和佐助合作拍摄的电影诶！”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几秒钟，视频变得像是默片一般。

或许连女主持人也没有料到，另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段对话中的、或者说是大家有意避忌的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从被采访者本人的口中这样自然地讲出来，以至于她都忘记说点什么来接话。不过显然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那几秒的停顿并不是因为叙述者产生了异样的情绪波动，而只是在认真地回忆和组织语言。

“应该说究竟是‘第一次’的经验令人印象深刻呢，还是跟佐助的合作印象深刻呢，感觉就连我自己也分不太清呢！虽然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跟昨天一样。那次拍摄是我第一次见到佐助，见面之前有听说过是学霸类型的人，但果然听说和真正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第一面给我的感觉就是……是跟我完全不一样类型的人诶。”

“他是非常……善于思考的类型？老实说那时候我演戏完全是横冲直撞凭借天然感觉的，而他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模式。”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片场翻看剧本，我凑过去刚想打招呼，就发现剧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对人物的分析和揣摩。他塑造角色是非常深入地去剖析、拆解，通过自己的方式细致地理解完然后再现给观众。怎么说呢，应该说不愧是理工科的高材生吧，充满了智慧的表达？总之我那时候就想，哇，他真的好厉害的感觉，但好像我突然凑过去有打扰到他，被他回了一个超冷漠的眼神，差点吵起来的说！”

……

佐助关掉了页面。

接下去大约都会是鸣人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女主持人根本插不上话吧。完全没变，单纯的一根筋白痴，只要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无休无止。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还真的是令人棘手的特质。佐助感觉太阳穴附近有根青筋在微微地跳动，疲累感突然一股脑地涌上来。

何必提起《Unexpected》。他想。在那之后漩涡鸣人演过多少更好的制作啊，应该多得是比他们一起拍的那部更印象深刻的吧？就算那些都比不过他们所共同拥有过的，对着镜头总也能拖出一部别的什么来挡枪。然而他不仅毫不避忌，甚至还就这样对着镜头讲述和好几年没有联系的人的过往记忆。企图是什么？话题？关注度？然而佐助比任何人都清楚鸣人并不是会用这种方式制造热点的人，况且他讲那些时候的表情再真挚不过。

大概是真的蠢。

食指轻轻往上一推，视频滑过去之后，就是许多网友讨论的声音。

「我草我草我草，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还能以这种方式吃到SN的糖，我觉得我好了，在我心里这就等于同框，不，我觉得比同框还要甜！！！我终于不用再意难平了！！！」

「路人非粉。先不说别的，这样看其实他们并没有不和才对吧？以前的传言是假的？」

「还是理智一点好。不过能这样提对方的名字，看起来感觉还不错啊，就算不是CP粉想的那种比较亲密的朋友关系起码私底下应该也算是普通朋友吧。」

可惜猜错了，佐助没什么表情地翻阅下去，这么多年他们私下几乎没再有过任何联系，别说什么普通朋友之间的交往，他甚至连鸣人的联系方式都不曾保有一个，否则他可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半夜一个电话过去质问对方这样做到底想怎样。

他不是一个习惯把情绪表达在外的人，因此即使他看似冷静地坐在桌前看似平静地浏览与自己有关的八卦讯息，内心也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波澜无惊。佐助必须得承认，此时此刻他感到十分困扰，甚至难得地有在那些动态下面回复一句什么的冲动。

当然他没有那么做。

他不是喜欢玩社交网络的人，这么多年来账号从没发过一条动态，甚至头像都还是系统默认的一片灰。之所以还在手机里保留着这么一个APP，大概是出于他谨慎的性格——以备不时之需，总之差不多是这样的想法。

所谓的“不时之需”指的就是这种需要吗？那他还真希望自己没这么有远见。

佐助自嘲地想道，然后决定暂时抛开这件事。他看了一眼壁挂式的电子钟，已经过了零点。对于他来说，时间是相当宝贵的财富，而他居然用了半个小时在网上浏览这些毫无实际意义并且令他心烦的无效信息。明天的行程不算轻松，他还需要出席两个会议，和一个合作方见面商谈，无论如何，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休息。

 

但当他整个人陷在床里，被棉质床单所带有的洗涤剂的清香包围时，方才脑海里唤起的那种触感又莫名其妙地绕回来并且持久不散。这使他在一片昏暗中伸出手，依凭着夜灯微弱的光线用目光描摹手掌模糊不清的边缘，陷入了沉思。

那是手的触感。

温暖、有力，带有一点点粗糙的质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忆起这些，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虚无缥缈的、只存在于回忆之中的感觉一瞬间竟会变得如此真实，几乎令他倒退回那个场景。

“佐助的手和我的感觉很不一样诶。”那个时候他们正在等待工作人员布置场地，晚间那场戏的布景有些费事，于是他们不得不窝在一边等待。夏天的晚上总是非常多蚊虫，即使是晚间也充满燥热的气息，这使得等待的时间变得更加令人焦灼。然后，没有征兆地，鸣人非常突然地抓住了他的手，没头没脑地讲出这样一句话。

“你很闲吗？”佐助好笑地回道，“盯着别人的手看。”

“啊，实际碰到的话感觉更不一样了呢。”鸣人丝毫未觉地自顾自说下去。

“有什么不一样？”

“你看，”鸣人摊开另一只手给佐助看，“感觉佐助的手比我的骨结要大一点，手指也要长一点，比我白很多，看起来比我的手小一点，总之从外形上来看就很不一样呢。”

“这很正常吧，每个人的手都不太一样。”佐助回答的同时有一种自己被白痴带跑的感觉。他为什么会开始认真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啊？

“嗯，但是实际比起来感觉还是佐助的手比我大诶！为什么会这样呢？还有还有啊，感觉佐助的手看起来很……光滑？实际碰到的感觉好像也是，我的就不一样。”

鸣人捏着他的那只手，像是课题研究一样仔细地盯着看，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指和他的交叉起来，叠着比对。

“……”

确实不一样，鸣人的手掌有一层薄薄的茧，和他的手相触的时候，有一种摩擦的粗糙感。

“而且凉凉的。这可是夏天诶！明明这么热！”

鸣人就这样握住他的手很长时间，一直到他突然觉得手掌肌肤相触的地方变得微妙起来。是因为触碰所带来的热度，还是鸣人过于认真的眼神，他不得而知，只是感觉贴合的那一小块皮肤，那种触感过于清晰，渐渐地让他开始无所适从。应该怎样安放自己的指尖，应该松弛肌肤还是紧绷，他甚至给不出一个答案，但又莫名觉得似乎不该就这样甩开鸣人的手。为什么呢，他感到不解，对于令自己感到不那么舒适的事物，他应该会本能地远离才对。

还是说，他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最终他捕捉到鸣人一个停顿的空隙，以一种灵巧的方式从那只手掌里退出来——

“有空再看一眼剧本吧，吊车尾的。”他轻微地清了下嗓子，除去一点干涩，“待会不要又自由发挥编出奇怪的台词来了。”

“但是卡卡西老师说自由发挥也很不错啊！”鸣人不服气地回道，紧接着又像是因为受到表扬而得意起来，晃着他那一头金发讲，“还是说，佐助你不知道怎么接，所以在担心，是不是！”

“……白痴，你觉得我是会担心那种事情的人吗？！”

接下来又讲了些什么没有营养的对话，佐助已经不记得了。

他唯一记得的是，鸣人的手很温暖。

确实很温暖。

 

02.

“早上好——佐助。”

佐助站在咖啡机前等待的时候，熟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不需要回头就能确定是谁，毕竟他在公司里有社交的范围相当有限，甚至于接下来对方想要进行什么话题他也能摸到大概。他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同时确确实实在心里呼出口不太顺畅的气，想着没有比现在和香磷碰上更糟糕的时点了，昨晚那股令人心烦的情绪又开始缠绕起来。

“你还没有看吧？我想也是，毕竟你从来都不怎么关心SNS上面的信息呢。”他端起咖啡杯转身，香磷果不其然站在身后，右手正拿着手机，似乎并不介意佐助的无视，跟在佐助的身后继续自己的话题，仿佛十分习惯对方冷淡的反应。

“上热搜了哦，看，这里。”香磷见佐助不予理睬，干脆把手机直接塞到了佐助的跟前，她最近新换的美甲十分夸张，点着屏幕的食指指甲上密密麻麻贴着许多粉色亮片，晃得佐助眼睛略微不适。即使他不太想进入对方的话题，但在屏幕递到跟前的一瞬间，他还是下意识地瞟了一眼。

如他所想，正是昨晚那个令他感到困扰的热搜。一觉醒来，不但没能从榜单上下去，还鬼使神差地又向上浮了两位。

“……所以？”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不知说是冷淡还是无奈，“……想让我说什么。”

香磷的本意大概是想要打趣一番，但大约是看出他确实不太愉快，下一秒倒是就很干脆地撤了手：“没什么，通知你一声而已。去工作咯，掰。”说完潇洒地一转身，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走开了。

这大概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佐助并不讨厌香磷。虽然一直以来他对待对方的态度大致上可以用冷淡两个字概括，但实际上如果要给他迄今遇到过的异性做好感度排名，香磷应当还会排在相当靠前的位置。即使她看起来就和其他那些带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以各种理由企图缠绕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但优秀的工作能力加上适时的察言观色也很难让人有多反感。

听着香磷远去时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佐助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出现了微妙的情绪上的失控。对他来说，这并不常见。

还真是……相当棘手。佐助不得不承认，他被影响了。五年之前的意外所引发的余波影响至今，怎么看都还是挺讽刺的一件事，思及此，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五年，一千八百多天，他本以为自己离开那时候足够遥远了。

实际上，无论时间还是空间，他确实都已经离开相当的距离。他如今在一家海外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就职，身边共事的大多都是外国友人，除了香磷这样同为日裔的，很少有人会知道他曾经还拍过电影——虽然《Unexpected》确实曾经有过相当的热度，但那仅限于日本国内。身处在这样风平浪静的环境之中，如果不是这一次浮上来的热搜，或许连佐助自己都快要忘记人生中的这段插曲。

上一次似乎是……两年以前。他指的是热搜。上映结束后两年之内，这个热搜隔三差五会在榜单出现，那时候他还能解释为是电影的余温加上对方宣传的需要而做些忍耐，但这两年一直风平浪静，突然又被拎出来讨论，果然还是有些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纵观他的人生，一直在轨道上循规蹈矩地前行着。他有还算富庶的家庭和不错的天分，学生时期可以拿到遥遥领先的分数，当一当其他人口中的别人家小孩，之后获得理想的文凭，海外攻读学位之后进入不错的公司就职。应该说，是挺典型的中产家庭出身的人会有的人生轨迹，同时兼备精英和平凡两种属性。

这样想来，要说有什么能算得上偏离轨道的纪事，也就只有五年前的那部电影——不知是不是巧合，就连名字也染上了一层隐喻的意味，始料未及。

 

若要仔细分析起来，他和娱乐圈这个词看起来可不是那么一分关系都沾不上，究其原因，在于他那张脸。宇智波家的良好基因在赋予他不错的头脑同时，也给了他精致的面庞。从小学，不，应该说从幼儿园起，他就是颇受异性欢迎的对象，这一点延续至今也未曾改变。曾经国中的时候，他还在涩谷街头被星探发掘过。而也正是因为这张脸，才有了五年前的开始。

彼时他还在日本国内完成自己的本科学业，那一年莫名风行起来的一项活动，是在SNS上评选各大高校的颜值TOP——反正学生们的流行就是这么回事，几年轮换一番，形式上看似有变化，实则和十年前在教室里拿着本子不记名给班里女生的脸蛋投票打分没什么本质区别。

理所当然地，他出现在了最终的榜单上。因为不玩SNS，所以直到发现路上时不时有许多人在一旁鬼鬼祟祟地偷看自己并拿着手机比对时，佐助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小有热度的Influencer。一张帅气的脸加上名校光环，足够让他的各种信息在小范围内像病毒一样在社交网络上扩散——大概保留SNS软件定时察看的习惯就是从这里保留下来的，某种PTSD罢了。

真是无聊，他想。

当然，那个时候他不认为这样一个随便又无聊的榜单会给他的生活带来除了增添骚扰以外的更多影响，直到他某一天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空拍电影。

有病。他还没听完就直接按掉了通话，并难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无怪乎他会有这种反应，任谁莫名其妙地被拉出来放在网路上讨论都会感到不适，更不要说这种影响还渗入现实生活中。即使几年前的SNS信息密度远不如现在，落实到个体身上也是相当程度的困扰。

然而他挂掉电话没多久，就又有来电通了进来。一看屏幕，来电显示是“哥哥”。

“佐助，有空拍电影吗？”

 

宇智波鼬，他的这位大哥介于循规蹈矩和离经叛道之间。他人生的前十九年轨迹和佐助基本重合，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在佐助的层级上再拔高一些，到了几乎完美的境地。然而到了第十九年情况急转直下，突然从首屈一指的高校退学，说要去践行自己的人生计划。理所当然的，他和在这方面理念偏保守派的父亲闹翻了，此后也甚少联系。虽然鼬偶尔会给佐助打个电话，但也只是偶尔。

佐助对这位突然叛逆起来的兄长感情相当复杂。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原本相当不错，母亲早早过世，父亲因为工作繁忙基本见不上面，故而他小的时候基本上是由哥哥一手照顾的。对于年幼的佐助来说，鼬是可敬可亲的兄长，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完美哥哥，即使他的优秀一定程度上给自己带来压力，也并不能改变佐助对于兄长的感情。但在鼬和宇智波家进行了所谓的切割之后，原本保持大致平衡的天平开始微微地倾斜了。

这种感觉大概只有拥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才能够切实地懂得。原本对于两个孩子的希冀，突然抽走一个之后，一下全部压在剩下那个的肩上。有时候佐助会赌气地想，如果不是鼬——

他的人生好像就此失去了一部分可能性。因为现在只有他来承担父亲的希冀，越多的期待，越多的关注，越多的枷锁，越多的束缚。

还有更多的，“一个人”的触感。

“没空。你在讲什么无聊的笑话吗？”自从那之后，佐助对鼬讲话就变成这副口吻。他有点不耐烦地一口回绝，却又有一点期待知道鼬对于自己回答的反应。

“不是笑话。最近还好吗？”鼬倒是不怎么介意他故意尖锐的口气，语气依旧很温和，仿佛还是从前处处照顾自己的那位大哥。这使得佐助总觉得自己刻意的出击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莫名其妙地憋了一股气。

“就那样。”

“嗯，这就是说，最近都挺顺利的吧。”佐助听着熟悉的声音，甚至能想象出电话另一头哥哥微笑起来的模样，“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是我的一个朋友，旗木导演。”

“……所以呢？”

其实佐助那时候就察觉到，他有着某种微妙的弱点。事实上鼬手里并没有什么一定能让他点头同意的筹码，他们谈话的前几分钟内他也一直坚定地保持着他拒绝的立场，然而听到那句“就当是哥哥拜托你”的时候，他居然真的开始感到动摇了。

 

就像鸣人在采访中所提到的那样，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

如果不是鸣人对着镜头这样说出来，佐助自己也没有想到当时他在对方眼中看起来是那样一个形象。从接到电话，稀里糊涂地签约，进组，前前后后没用上一个礼拜，坐在片场的时候，他还觉得相当不真实。事实上，那个时候他还有一点点紧张感，就像是初入游戏的新手菜鸟对未知世界天然的神经紧绷。

他从来没拍过戏，跟文娱有关的唯一经验大概是小时候学了七八年的小提琴，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点能够说得上沾边的经验。然而同时因为有鼬作为中间人，他又不想在哥哥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局促。人就是很容易给自己制造桎梏，在一些方面如鱼得水的人，一旦接触到自己未知的领域时，反而容易因为害怕表现得不够好而畏首畏尾。就像自认为运动神经不错的人第一次站在冰面上，可能想得更多的是“怎么样才能不摔倒”而不是“怎么滑”。

那个时候的他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佐助习惯于理性的思考，故而在拿到剧本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像分析试题一样开始按步骤解答。总而言之，以比较习惯的思维方式开始下手，在这样模式下的他相当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十几分钟后有另一位演员在他之后抵达了片场。等他发觉的时候，对方已经凑到了他跟前。

“你就是佐助吗？好厉害啊这个笔记！”那颗金灿灿的脑袋毫不避讳地探过来，目光在他的剧本上来回，丝毫不掩饰好奇，“我啊我啊，我是漩涡鸣人，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

佐助不自觉地皱起眉。

这个人离我太近了，他想。

 

03.

“你到底是想怎样啦，白痴！”小樱的声音如河东狮吼般毫无预兆穿透耳膜的同时，鸣人重重地挨了一个爆栗。他勉力睁开睡眼，委屈巴巴地捂住头，用十分真诚然而只会让人更加感到欠揍的语气发问：“我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啊小樱？”

鸣人发誓，他是真的不明白小樱为什么突然暴怒成这样，而不是在装傻。这样问应该可以吧？一大清早闯进自己家把他从睡梦中揪起，因为睡眠不足他的脑子还完全处于一片混沌之中，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最诚恳的回答了。好痛！他揉着生疼的头皮龇牙咧嘴地想，这里待会大概就要肿起一个包了。

“白痴！笨蛋！欠揍！”非常遗憾的是，看起来自己的回答只起到了反作用。鸣人嘴角耷拉，以他的经验，自己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闭上嘴乖乖挨骂，如果再开口说些什么不合她心意的话，自己很有可能因为鼻青脸肿而无法继续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

“所以说采访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樱对着他一通乱吼之后，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有力气继续骂而已。那双碧色猫眼向鸣人瞪圆，无形之中带着凛凛的杀气，让他不自觉地浑身一抖。

“采访？……”鸣人下意识地吐出疑问句，见小樱的脸色马上就要再度转阴，开始搏命般地在脑中搜寻可能的关联信息，“呃呃，哦！是昨天上午火之新闻那个采访！”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鸣人挠挠脑袋，他不记得自己有提到什么敏感信息啊，难道小樱光靠采访视频就能发现自己前天晚上因为偷懒没有敷面膜吗？

“佐助，到底为什么要提佐助？！”

“不能提吗？”鸣人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可是之前也提过，那个时候你没有说不可以啊？而且我有看过大家的反应，好像没有什么不友好的回应诶。”

“……”

怒吼过后，小樱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发作了，有些抓狂地开始乱揉自己的那一头粉发。考虑到工作的忙碌程度，她在接手鸣人经纪人这个职务的时候就利索地把原本及腰的长发给剪短到了齐耳。这使得在过去的这几年间她时常思考着一个问题，当初进入木叶事务所谋求一份工作的目的其实很单纯，不过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眼福，如果运气足够好大概还能钓到帅哥，但事情完全没有按自己的想象发展，为了眼前的这个白痴，牺牲自己宝贵的青春和美丽的秀发，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小樱，女孩子不能老是生气的说，”鸣人自以为体贴地在此时添上一句，“总是发火会容易长皱纹的！为了你的……”

“给老娘闭嘴！”

鸣人立马噤声作乖巧状。

“好歹也让我省点心吧……”她整个人顺势倒进地上的懒人沙发，“我只是请了一天假而已耶……”

 

如果她在采访现场，就算不冲上去让鸣人闭嘴，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那一段不该出现的采访给剪掉。事实上，作为经纪人，春野樱的工作能力无可挑剔，也足够认真负责，事前接受对方的采访邀约时，她还特别叮嘱过对方不要提及和宇智波佐助有关的话题，以防引起不必要的讨论，谁知道根本不用别人提，这个白痴就自己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禁词。

“你正在职业生涯的关键时期，彻底转型诶，朋友。”小樱一边“嗒嗒”地敲着手机在LINE上发送消息一边苦口婆心地教育起鸣人，“不要再和没有意义的人和事扯上关系了好吗？”

这几年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SASUNARU这个热搜就像一艘幽灵船一样，总是在令人毫无防备的时刻悄悄浮上热搜榜单。而每次浮出水面的原因，想也不用想，就是眼前的这个白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点什么对于昔日伙伴的怀念。

放在以前也就算了，小樱叹了口气。毕竟虽然有部分人认为这种热搜脱不了炒作的嫌疑而对其嗤之以鼻，但鉴于二人不错的路人缘，大部分人对于SASUNARU这对CP的讯息，还是相当喜闻乐见的。必须承认的是，在前几年，团队还曾经顺水推舟让热搜往榜单前几位窜过——那时候鸣人的某部偶像剧正在放送中，推上前位的热搜确实也给剧带来了切实的热度。在一方已经退出娱乐圈消失在公众视野的情况下，CP带来的热度和红利全由鸣人这一方收下，想要做出选择并不困难。这个私底下的操作鸣人本人倒是不甚清楚，全是由小樱做的决定。想到这里，她瞟了一眼还戴着考拉睡帽的鸣人，突然感到有一点心虚，但马上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现在不一样，鸣人正处于非常重要的时期。

 

鸣人的演艺圈之路开启于机缘巧合。高中时期处于青春叛逆阶段的毛头小伙对他人的注意力总怀揣着渴望，把自己天生的金发漂上一截橙红，穿戴上自己合意的斑斓服饰，再抹上同色系眼影的夸张妆容站在原宿街头抱着吉他弹唱，是那时候的他热爱的娱乐活动。即使实在个性鲜明张扬的原宿地带，鸣人也总是能成为焦点中的一份子。他就是在那里被星探发掘的，看中的除了那张混血感恰到好处的脸蛋，就是他那与生俱来的焦点感。

上天还是偏爱他的。事务所包装得不错，因为具有少年气的形象，偶像生涯的前两年让他轻松打下了一些粉丝基础，然后在第三年他接到了那部电影。一夜爆红。

之后的发展顺理成章，鸣人的演艺事业重心开始向影视方向转移。与其他向演员方向发展的爱豆们比较，他算是相当成功的。近几年电视剧电影都演了不少，片约不断，反响也都不错。这不足为怪，因为鸣人确实在表演方面有着独特的天赋，一旦适应了环境，进步用神速来形容也毫不为过。以他目前的演技来说，不说和同样偶像出身的艺人比较，就是和那些科班出身的青年演员比起来，他也能排在前几位。

但现在他，还缺少最重要的东西，一个具有足够分量的国际奖项。

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看起来不可理喻，却又让人束手无策。没有什么平等法则，偶像在娱乐圈就是处于鄙视链的底层。即使鸣人的偶像生涯实际上只持续了短短两年就开始拍戏，即使他在影视方面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但偶像出身这个没法从履历上抹掉的事实让他的位置显得有些尴尬。加之虽然当年拍摄的第一部电影，也就是《Unexpected》，让他一夜之间人气爆窜，但现在回头来看，不管是他在那部戏中的表现，电影本身的质量，以及爆火的部分原因，都着实……有些令人尴尬。一些黑粉就总是会拿这点对他开启嘲讽，笑他就算在学院赏拿到一个最佳男主角，也不过是因为流量和人气才使评委会倾斜了而已。

“这年头大概只要是个人卖腐搞点CP就能红吧？可怜XX果然就是因为太老实不懂得这些伎俩才会输给那个鱼板男。”

搞什么啊，你们是装瞎吗？小樱每次在论坛上看到类似于这样的黑帖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说到底你们家XX没有拿奖那当然是因为演技不行啊！再说了，学院赏跟《Unexpected》有什么关系，那是之后拍的青春爱情偶像剧《红围巾》拿的奖好不好？

算了，装睡的人毕竟叫不醒，再说黑粉的言论确实也不必在意。然而三人成虎，黑粉的言论也容易被有心的竞争对手所利用，进而扩散影响路人的观感，这是必须引起注意的。

而能彻底洗掉这种刻板印象的唯一方法，就是拿到能够证明实力的奖项。

 

想要拿到足够有分量的国际奖项，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知名导演的电影里拿到角色。这也是近期鸣人团队运营的重点。春野樱是鸣人的小学同学，四舍五入能算半个发小，对他的经历知根知底，从学生时代吊儿郎当读书却每次升学考试都能将将飞过录取线，到在原宿街头不务正业被星探发掘，再到眼下他职业生涯重要的转折点，她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这或许也是上天对于鸣人的……一种补偿。

不得不说，在关键的时刻，鸣人总是有好运气。就在这个当口，传出了两位足够分量的导演正在筹划新作的消息。

其中一位就是团队目前积极运作的夕日红导演。就影坛地位来说，她是国内女导演的第一人，有过分量不错的作品《炎阳》，拿到过影之电影节的最佳影片提名。她擅长的文艺片正好也是最容易拿到奖项的类型。如果不出意外，女主角应该会由她非常青睐的学生日向雏田出演。日向雏田就是和鸣人合作过《红围巾》拿到学院赏的女演员，日向财团的千金大小姐，出道以来，资源不愁，自己表现也还算争气，从一开始被嘲资源咖到现在一路磨练下来，演技的进步肉眼可见，也算是得到了业界的认可。她本人长得是那种标致的柔美型，骨相生得好，肌肤吹弹可破的白皙，镜头直接怼过去也没有什么死角，家庭条件给她举手投足熏陶出一种优雅温顺的气质，就外形上来讲是实打实的适合电影拍摄，作为合作对象来说是不错的。

即使鸣人表现得无所知觉，小樱还是能大概看得明白。日向雏田出道以来就没演过什么电视剧，除了早期的几部经典翻拍出演过主角，而后数年间一直都是混电影圈的。会接受邀约出演那部在N台非最黄金时段播出的偶像剧，多半是因为鸣人的缘故。拍那部戏的时候小樱确信这一点，日向雏田大约对鸣人抱有某种程度的好感，虽然无论怎么回想他们之前只在几个活动中见过面，这种好感的原因号是个谜，但日向雏田的参演对于鸣人争取角色来说无疑算是优势。夕日红应当会参考自己学生的意见，合作过的演员对起戏来也会比较顺畅。

总而言之，各方面都还算具有优势。按照小樱的构想，要拿下夕日红新作的角色应该并不算难度太大，唯一需要谨慎的就是，这位女导演还是有一点，怎么形容呢，算是有点那种文艺人会有的架子，不喜欢乱七八糟的营销所带来的热度，尤其是时下最容易带起话题的腐向CP，是最最大的禁忌。加之这次的本子也是主推细腻的男女情感，无论怎么想，拉来一个身上贴着同性CP标签的男演员对电影绝对是有害无益。这也是为什么小樱对那个热搜如此敏感的缘故，虽然应该还不至于一个热搜就被直接枪/毙的程度，但印象分降低也是必然之中。虽然近期接洽种种都挺顺利，但一切还未落锤定音之前，总是得把不确定的因素降到最低。

 

当然，一般来说，遇到这样的境况，不管在夕日红导演这边占据多少优势，都不会也不该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无论怎么想，多方面地筹划以增强拿下角色的概率才是合情合理的操作。但听上去，团队似乎已经将宝押在了夕日红导演身上。这并不是因为另一位的名气实力不如夕日红，或者有什么鸣人必然无法满足的严苛条件，事实上还恰恰相反。红导演虽然有一定的名气和实力，但终究只获得过提名，没有真正拿过奖项。剩下的这位，是实打实在国际电影节上拿到过大满贯的传奇导演。

自来也，这位在影坛颇有地位的导演在长达七年的沉寂之后，近期也正准备复出筹划新作，正在寻找合意的演员。

翻看自来也的资料，就会发现这也是一位相当传奇的人物。他的处女作被搬上大荧幕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久远故事，而迄今为止他也仅仅执导过三部影片。虽然数量少到一只手就能数清楚，这三部影片却每一本都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连带着主演的地位都在艺坛直接上升一个level。那三本电影春野樱全都反复看过，从题材、剧情到拍摄手法，每一本的类型都相去甚远，然而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能够将不同类型的影片驾驭自如，这说明这位导演必然具有相当的实力，从他的作品来看，应该也是相当有自己想法，喜欢挑战和突破的类型。

不难得出的结论是，以自来也的水准，只要团队能够争取到新作品的男主角，拿到奖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要说对“奖项”更有利的冲刺，自来也的影片含金量绝对是远远胜过夕日红的。

但棘手的是，一般这种传奇式的人物，总是会有点古怪的脾气嗜好。这种事情在演艺圈并不少见，像是有些导演就是不爱用已经有名气的演员而只喜欢愣头青的新人，或者在拍摄时严苛地刁难手下的演员给出一些莫名其妙看似毫无关系的任务。她就有听说过一位导演的怪癖，对方是狂热的钟表爱好者，如果演员没有戴着符合他品味的名表，就会大发雷霆把人轰走。这些倒都还好，基本上，在圈子里打听一下就能做到心中有数应对得宜，但自来也的棘手还不是这个层面上的。

在网络上所公开的自来也的情报资料，就只有在他个人网站的寥寥几行。

姓名，出生年月日，拍摄过的作品，没了。公式照片也没有半张，连获得奖项都懒得写。

虽然在国际上拥有相当的知名度，但实际上却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位导演。颁奖礼他一概没有出席过，宣传活动不参加，采访和邀约也一律不接受。他就像是某种神秘的存在，似乎拍电影只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爱好的娱乐活动，与其他一切嘈杂的因素都无关。

情报少到可怜。自来也挑选演员的标准究竟是怎样的，所有人根本无从知晓。就算去问之前被挑选拍摄的演员，他们也茫然不知。甄选流程就只有一步，把演员的简历投到网站公示的邮箱，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这是一张没有确切试题的考卷。

“那之后他会主动联系你……我也不知道他的标准是什么。当时见面我以为是面试的一环，但聊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话题，现在想起来感觉可能也不是什么考核，或许在见面之前就已经敲定好了人选，面谈只是一个流程？”小樱一开始也有想过迎难而上，费了挺大劲，辗转了几个弯才从之前的演员（现在已经是具有相当地位的影星了）口中抠出了这么一点点消息。然而遗憾的是，对方给出的这段答复对于他们主动争取角色显然没有多大的实际参考价值。

不会有人傻到去为一个连标准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考评做筹划，那实在太虚无缥缈了。偌大一个娱乐圈有多少人，怎么才能让自来也用手在花名册上随手一指指到鸣人，这题春野樱反正是不会做。也可以说，团队对于自来也这边基本上是处于放弃的状态。所以虽然幸运地赶上时机，但目前的境况看来，还是有点类似于孤注一掷那种局面。无怪乎小樱会如此神经紧绷。

 

“不能提佐助吗？”鸣人看起来有些苦恼地用手指抓了抓脸颊，“我只是讲讲我们以前一起拍电影的事啊！而且我是真的那么想的，绝对绝对没有乱编——”

“谁管你是不是真的，现在热度一上来，看起来就像CP炒作好不好！”跟SNS管理那边联系上，把撤掉热搜的事情甩给另一个小助理，小樱暂时松出一口气，放下手机开始集中精神训斥不懂事的天真傻蛋，“还记得我和你说的什么吗？夕日红老师的新电影？”

“这种大导演都很挑剔的，明——白——吗？”干练的姑娘恢复了精神头，从沙发里蹦起来。“还记不记得上一次黄掉的那个本子？”她晃着手指，“阿斯玛老师其实挺欣赏你的，那个将棋少年的故事，男一号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个胡来的热血笨蛋。”说到这里，鸣人的脸上露出了点想要抗议的不服气，但小樱装作没看见，继续往下说，“……还能和鹿丸这样公认的实力派演对手戏。结果人家看了你过往的访谈觉得你说话不够谨慎，又担心你的粉丝基数太大不确定因素过多会不会影响到对整部电影的客观评价——”

“有讨论度自然是好，以前没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夕日红老师的电影吧？她可是最讨厌这种CP热度的人。”说到这里小樱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现在人气高，有话题度有流量，但热度就是双刃剑，不必要的热度反而会成为减分项。就算大家对这种热搜不排斥，导演们的想法会怎么改变可没人知道。排除掉不稳定因素，给你打造潜心转型颇具实力的演员形象才是我们近期的第一要义诶！”这是团队讨论之后得出的最佳策略，彻底洗掉爱豆标签，那就得步步为营，戏未开机造势先起。

“就算我们已经领跑在前了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听到了没？！”

“对不起小樱，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因为主持人问到我就下意识地说了心里话，一不小心就把跟佐助的事情全都讲出来了……”说到这里鸣人的声音居然染上点小委屈。

“不管别人会怎么想，我和佐助是朋友吧！只是提提朋友，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麻烦，真的好搞不懂啊！”

“呵呵。”小樱冷笑两声，“你上一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

“呃呃。”鸣人噎了一下，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大……大概四年之前？”印象里他和佐助最后一次会面，是在《Unexpected》最后一次的粉丝见面活动上。

“这之后他还有再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

“所以你到底哪里来的信心觉得你们是朋友？”

小樱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言而喻的鄙视。

 

04.

“抛开佐助什么的不管，光是用那部电影当作回答也绝对是败笔。”

小樱的鄙视逐渐向下蔓延到嘴角，在鸣人看来，她的脸部正呈现出一种奇妙的表情：脸上没有任何一处展现出喜悦，唯独嘴角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向上轻微抽动着吊起，诠释着何为“皮笑肉不笑的鄙夷”。

“为什么啊？”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鸣人还是非常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不解。真诚且有话直说是他一向持有的可贵品质，有问题不懂就要有话直说，哪怕对着镜头也要有话直说，哪怕会遭到小樱的痛击也要有话直说，总而言之他漩涡鸣人就是要有话直说！

这样一想还挺激励人心的，排比句就是有气势。可惜他还没在自己的氛围里陶醉上半秒钟，就被小樱的回答直接泼了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因为你真的演得很烂。”

“诶？！演得很烂吗？”

“很烂。”

“真的真的很烂吗？”

鸣人的眼神看上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虽然大大咧咧，他好像还是蛮在意别人对自己作品的评价的，此时此刻那副表情如果换个人，或许就会败下阵来用种更温和的方式表达意见。但春野樱可不是会吃这一套的人，她看着鸣人的脸，冷酷无情地再次强调了一遍：

“真的很烂。”

“……呜啊。”

 

至于打击成那样吗，到底有没有好好看过自己演的东西啊？看着鸣人一边嘟哝着“真的有那么烂的说吗”一边蔫不拉几趿拉着拖鞋去往洗手间洗漱的背影，小樱腹诽道。早期作品演技青涩些当然可以理解，有时候还会作为演员成长记录的加分项，但那跟自豪地从嘴里说出来是两码事，搞不好就让人觉得漩涡鸣人审美不过关了呢，能不提当然还是是不提的好——他又不是没有别的作品可以拿出来讲。

感觉再泡在这个大染缸里多几年她就会因为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而神经衰弱。小樱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望着窗外的云，不禁回忆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其实不怪鸣人，作为一个算是参与了那段回忆的旁观者，她很明白地懂得，如果她身处同样的立场，也一定会把那一段已经打包封存好的时光贴上一个“最难忘”的标签。

 

在真正地一炮而红之前，任谁都不会想到这部电影会带来这样疯狂的效应。

小成本，漫改片，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导演。这些关键词堆放在一起，已经隐隐透露出一种烂片的气息，更不要说最后还突然追加上一个“0经验的素人对手戏演员”。可以说，事务所一开始给鸣人揽下这个资源的时候完全是抱着一种非常随便的心态，随便地增加一点影视履历，随便地赚一点片酬，反正档期刚好合适，邀请方估计也想借着鸣人的粉丝给自己的票房做个托底，就当做给自己家的小爱豆报名参加一个夏令营——大概类似于这种心态。

事实上这部电影就本身在荧幕上呈现出的效果来说也是……相当不让人失望的具有槽点。

这种差强人意可以说是多方面的原因所导致的。翻翻原作，非常烂大街的少年漫画剧本，讲两个少年冒险的故事，剧情一开始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彩的点，世界观设定倒是庞大得不行，作者的心思大概全都花在这上面，以至于剧情发展到最后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到了结局甚至有那么点崩盘的意味。先不谈这个，复杂的设定画出来倒是还好，但要作为影片呈现，完全是对道具组布景组还有特效组惨无人道的压榨。本身就是小制作经费紧张，哪来的闲钱做炫酷的打斗？完全可以想象，最后送到观众眼前的画面是何等的五毛特效。……比起这些来0经验唱跳爱豆+0经验素人的配置，感觉根本都不算什么了，说起来其实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导演旗木卡卡西水平倒是还可以，主演两个人在后期的渐入佳境必然有他的一份功劳，但因为初出茅庐经验有限，也还是没能达到力挽狂澜这样的水准。

然而它就是火了。爆火。

 

小樱再一次打开SNS，团队下面的那几个人还算是得力，这会儿工夫热搜已经悄没声地沉了下去。她松了口气，从采访视频释出到热搜撤榜，前后历时15小时，这场闹剧总算将将落幕。她今天会一大早冲过来，除了教训这个莽撞的笨蛋之外，也是出于工作的需要，因为合作方的一些关系，原本一周后的某个杂志封面拍摄被提前到了今天下午。

鸣人还在冲澡，她趁着这个空当可以偷会闲，稍微网上冲下浪。原本只是想确认热搜榜的情况，结果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手滑，又从浏览历史里点进#SASUNARU的tag里。

点都点进来了，就像挺多人下意识会做的那样，她多看了两眼。不得不说，这个讨论度也算得上热火朝天四个字，要是没有背后一通操作，估计这会儿还在热搜榜上顶着爆字。她一边叹气手指一边往下一滑，映入眼帘的是一组九宫格照片。

是《Unexpected》的剧照，花絮截图，还有发布会上的照片。按日期顺序拼成了长条，点大一看，全都是两个人当年留下的“眉目传情”——这是粉丝写在那组照片上的，并在上面称之为，“爱过的证据”。

她一张张翻下去，留得略长的透明指甲随着动作在屏幕上敲出轻微的“嗒嗒”声。

好熟悉啊，看到那些照片如同昨日重现般，令她有种怀念的感觉。其中有一张合照把春野樱也给照了进去——那时候她还留着一头漂亮长发，即使通宵工作第二天化好妆面对镜头看起来也是精神饱满，年轻真是好呐。她由衷地想道。

 

话又说回来，那时候的这两个人……看起来确实是，很亲密。

如果自己不是鸣人身边的工作人员，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隔着屏幕看着他们的小网民，应该也会不由自主地给这组照片点下一个赞吧？她翻过去，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成对的两张照片。

上面的那一张，佐助在画面的中央，正在接受媒体的采访，鸣人正站在他的一旁，一手搭在佐助的肩上，似乎正对采访插入一句什么，看向对方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般笑意盈盈。

相比之下，鸣人接受采访的时候，佐助则没有这样直接表达的亲密动作。在回忆中所浮现出来的画面，一般都是鸣人对着话筒叽里呱啦添油加醋地讲自己的，佐助双手抱臂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不插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一直是气质有些冷的一个人，面对镜头的时候也不太爱笑，然而这张照片捕捉到了一个瞬间，或许是因为对方提到了自己，他看向了鸣人，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那一刻，佐助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温柔，似乎连周围的光线都缓和下来。

她那时候那样努力过，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佐助这样的一面，小樱在心里感慨。

 

拍摄《Unexpected》时，她还不是鸣人的经纪人。说起来有些滑稽，虽然是以鸣人朋友的身份成为了他的临时助理，但那时候她的心态——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愧疚——不过是借由一个曾经追求过自己的男生去接近想要靠近的目标罢了。利用的成分远远多过想要帮助鸣人，或者说后者几乎接近于零。老实说做高中同学的时候她还挺烦鸣人的，也没有什么想要好好了解对方的兴趣。身为走在时代前沿的女子大生，像SNS上热评的校草人物这种信息她当然不会没有听闻，无意间得知鸣人要拍摄的电影竟然跟自己的完美择偶对象有所交集，便觉得这应当就是所谓“運命の出会い”。

当然从结果来看这压根不是什么命中注定。佐助比想象之中的还要不好接近，虽说春野樱作为从小到大的优等生外加女大的学生会主席，对自己的行动力和毅力都抱持自信，然而对于佐助她似乎完全无从下手，自己的意图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之下似乎无所遁形，有意接近、试探和讨好好像起到的完全是反效果，之后还因为说出了一些……不怎么合适的话，反而让对方感到厌烦。总而言之，她最终败兴而归了。

不过她其实有被他们改变吧？鸣人也好，佐助也好。无论当年的心态是怎样的不恰当，现在她确实把漩涡鸣人当作自己重要的友人来看待，而这种转变，似乎也跟宇智波佐助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

她的思绪重又回到那部电影。没错，虽然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还没有糟糕到被直接按上“烂片”的帽子，但也绝对没有能够爆火的水准，它能够那样爆炸性地走红，完全是因为——

完全是因为，SASUNARU，这对从电影中诞生的CP。

直到现在，小樱还是不得不对旗木导演的头脑表示叹服。用理智的头脑去分析思考就不难得出结论，SASUNARU的走红就和现在时常莫名其妙出现在热搜榜单的艺人名字那样并不是什么偶然或者意外，而是有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回忆一下那张时常隐藏在黑色口罩之后挂着意味深长微笑的脸，确实也很像能不声不响做出一番惊天举动的类型。

说到底，这是旗木卡卡西的大荧幕处女作。抱负也好情怀也好，那确实都是非常漂亮的字眼，但如果第一部作品就败下阵来，就都是空谈罢了。面对这样算不上好的配置，他打出了一手漂亮的牌。那可以算是原作当中……非常巧妙的一个点吧，或许作画的漫画家自己都无所知觉，能够把握住这样细微的东西，如今他已经在影坛打下自己的一寸天地也就不足为怪。

 

「看原作的时候就感受到结局的违和性，但就是没能形容出来。」一位原作漫画的粉丝曾经在网络上留下这样的评价，「……但是看了影版之后我突然顿悟，其实相爱的应该是他们。」

 

顺理成章地，这样的情感寄托从电影中的角色一直带到了作品之外，演员两个人的身上。制片方在宣传上是有意利用这样的热度的，这意图并不难揣测。在网络上至今为粉丝所津津乐道的那些视频，有许多就是官方释出的花絮。那时候展现给大众的二人之间的亲密，仿佛是一种对于影片中不够完满的缺憾的补偿。于是理所当然地，大家沸腾了。

从角色到演员再从演员返回角色，层层相依之下，带来的就是《Unexpected》的爆火。

 

那个夏天，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他们尖叫。有很多人写下关于他们的文字，有很多人整理下他们并列的瞬间，有很多人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留下纪念。细节跟随时间，就像老照片一样开始模糊不清，但是当时那些热忱与疯狂却依旧能通过回忆感触到。

或许是因为靠得太近反而看不真切，她曾经先入为主地觉得他们和之后带来的所有夏日限定没什么一样——这部电影的影响旷日持久，准确地说，至今为止对于它所创造出的某种模式的复刻都还没有停止。电影的首映是在第二年的夏天，而在那之后的每一个夏天几乎都会有这样一部电视剧或者电影，将被选中的两个人推到台前，掀起一波新的话题度和热度，就像他们当年那样。老实说，对于这样批量制造的工业糖精，她都感到有些疲劳了。

但是今天再次仔细地看着这些旧日回忆，她终于意识到，这一切或许并非都是。

在他们之后仿造出来的那些美丽的气泡糖果，大多只是绽放一夏后便少被提及。只有他们，在经过了年份的碾转之后，还能够在热搜榜上沉沉浮浮。从留在热搜榜上的CP名字来看，大约也能感受到吧，其实留在所有人心里的，说是电影中的角色，更多的还是现实中的，鲜活的两个人。

她怎么时至今日才发觉呢？有些东西不是光靠剪辑或者后期加工就能制造出来的，那些人工的东西或许可以塑造一时的假象，但能更长、更久地触动人心的，都是真情流露。

“鸣人？”她突然叫了一声，对方正在卫生间用吹风机“嗡嗡”地吹头发，听到喊声，从门内一脸困惑地探出半个脑袋。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樱抬起头，“关于佐助的事。”

 

05.

在目光对上的第一个瞬间，他就明白，对方和自己是不同类型的人。

就初次相见来说，彼此的印象应该都不算太好吧。佐助一边回忆一边如此想道。来之前也不是没有预料，他看过网上的资料，标签人设是元气满满的唱跳爱豆，只不过真人更加具有冲击性。鸣人太热情，而他总是让自己保持在一个冷却的状态，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这样毫无顾忌的招呼，他天然地感到不适。加之那时候第一次接触拍摄所带来的紧张感，对于鸣人越过社交距离的探寻，佐助非常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他没说什么，顺势将鸣人架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推开，然后走到一旁去，继续读剧本。

“什么嘛，搞得一副很拽的样子。”他没抬头看对方的反应，但是很清楚地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就和他的热情一样，不满也表达得很直接。不过没等到他做出什么回应，鸣人就被拉走了，挤上来一个粉色头发的姑娘，对着自己连声说着抱歉：

“是宇智波同学吗？之前有听说过你所以认得出来，不好意思，鸣人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毛毛躁躁的，不要在意就好。”这样说着，她的唇角微微翘起。

“什么啊小樱！明明是这家伙超冷淡的说！”金色头发的笨蛋还在不服气地挣扎，“我明明这么友好地打招呼都不理我！”

“好啦你不要插嘴啦！”前一秒还在甜美微笑的女孩一转身就变了脸，直接揪住鸣人的耳朵。

“……”

当时的想法他现在还能很清楚地记得，那就是：后悔。

他到底干嘛要答应鼬来拍这个电影，就为了帮他那个导演朋友的忙？说白了，那又不是他的朋友。他默默地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闹哄哄的两个人，在心里感慨他真是善于给自己找不痛快。一个很明显和自己不可能合得来的大咧咧白痴，加上一个看上去对自己有备而来的女生——光是听到“之前有听说过你”的时候，不好的回忆就已经止不住地涌上来，没有在那一刻丢下剧本逃走真是他最大的仁慈。

 

他和鸣人之间拥有的就是这样和愉快沾不上半点边的开始。绝对不可能和这种人成为朋友，这就是他那时候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无所谓，他也没有抱着要交朋友的心态来到这个剧组，莫若说从小到大，他就没什么朋友。

正确的说法是，“朋友”这种东西，如果他想的话应该可以瞬间拥有一大把，毕竟世界上从来不缺乏对优秀感兴趣的人。但他并没有这样选择。多方面的因素。

心智上的早熟让他和同龄人始终有些距离感，这还是其次，或许更重要的还是他的家庭。母亲早逝，父亲则是标准的严父，对他有着相当严格的要求和人生规划，因为工作并不在他身边照料，通常一年里也就见上两面，有着相当的距离感。这使得佐助实际上能够感受到的父爱，很少。他的童年更多的情感来源是他的大哥，然而很快地哥哥也离开了他的身边。人成长时期的环境影响即使在当下无法感知到，待到时间的齿轮转过一圈再回头看，便不得不承认那些影响确认存在。或许是因为缺少情感交流的对象，他本身不算外向的性格就更倾向于封闭自己的心门。他有一起进行课业的同学，有在闲暇时打工所结识的同事，但是如果单独拣出朋友两个字来，他并不知道应该要把它安在哪一个名字上。

佐助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的人生没有因为缺少朋友而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有足以称得上精英的人生，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和身边的人保持恰当的距离和恰当的关系，或许还更能让他舒适一点。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就会一直这样下去——如果鸣人没有出现的话。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否认的一点是，他们确实成为了朋友。

 

一切究竟是怎样产生变化的呢，看上去或许还是得归功于吊车尾的百折不挠——鸣人自己大概也会这样认为吧。佐助有时候也弄不懂他，自己最开始对他表示了那样明显的冷漠，为什么还能转头就像忘了那样又凑过来挑起话题。他遇到过许许多多对自己感兴趣的人，鸣人并不是头一个，但确实是所有人中最特别的那个。

“佐助你要不要喝可乐刚才他们拿了冰可乐来的说！”

“佐助明天要拍的那场戏你台词背完了没有，为什么我的这么多好难的说……”

“喂——佐助！”

种种，诸如此类。鸣人是个话挺多的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要找他扯皮。身为一部电影的两个主要演员，要想没有额外的交流其实也很困难。剧本需要讨论，台词需要排演，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得待在一起，可以说他就是想逃也没地方窜。这样看来最后的结局倒是很像他无奈之下束手就擒的妥协，但不管怎样，他确实习惯了鸣人的这种聒噪，并开始回应对方了。

“拿好，吊车尾的。”

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的。他从后勤组那边回来，把可乐塞进刚刚拍完上一幕还穿戴着厚厚的戏服的鸣人手里。冰的。那双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只是一瞬就演变成了喜悦。

“佐助！谢谢——等等你叫谁吊车尾啊！”

 

但其实他自己非常清楚，那个点是从何时开始松动的。

对于春野樱他还留有许多印象，这倒并非出于他本愿的注目，而是因为对方确实如他所想一般，对自己怀有目的不明的兴趣。听说她也不是专业的助理，而只是鸣人的一个朋友。但就他所见，春野樱对于鸣人的态度大概连普通朋友也没达到，就友好程度来说还远不如陌生的他。为了和他拉近距离，春野樱采取了许多主动攻势，尽可能地抓住机会和他搭上话，制造相处的空间——那天也是如此。

那一日的天气相当炎热。一场他和鸣人的对手戏，拍摄进行得并不顺利，他的部分还好，虽然被卡卡西说情感的表达还欠缺点，不过还能在及格线，但是鸣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频频出错，台词NG了无数遍。因为高温，所有人都变得没有耐心起来，包括他在内。直到中午他们还是没能完成满意的一镜，卡卡西叫停了拍摄，让他们先休息调整一下，下午继续。

“你可以再认真一点吗？”其他工作人员开始走到边上休息，他抹掉头上的汗，有些不耐烦地对蹲在地上的鸣人说。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产生不必要的交流，但或许是天气的缘故，那天他有些压制不住火气，尤其是让拍摄进度停滞的原因还是因为台词记不住这样低级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不认真！”鸣人蹭地站起来，看起来他对佐助的评价也感到很火大。

“……”

“好啦好啦不要吵架嘛——”卡卡西过来，笑眯眯地中止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去休息一下。”

算了，他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佐助感觉到喉头干涩，转身走到棚里去拿水。

“宇智波君。”他刚从冰柜里拿出罐苏打水，回头看见春野樱也跟着自己过来。她走到他身边，从还没合上的冰柜门里伸进手，拿了瓶冰镇的矿泉水出来。

“不好意思，能帮我拧一下瓶盖吗？” 对于对方这种故意接近的行为，他不是很耐烦，不过碍于种种，也不大会表现在脸上。他照做了，不过因为心情不太舒畅的缘故，脸色看起来大概有些沉。

“哎——”或许是因为感觉到佐助的低气压，她喝了两口之后，旋上矿泉水瓶盖，擦掉额前的汗，把束起的马尾紧了一紧说道，“你不用在意啦，他那个人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关系吧，没什么分寸感，有时候会让人感觉缺点教养礼仪什么的。不要管就好啦，过会应该就变正常了，他那个人的优点就是不是很记仇。啊——今天是真的好热……”

她的话说得很随便，要说恶意倒也算不上，但他听着只觉得刺耳异常。

“……”

大概是因为佐助的沉默让她也感到气氛不太对劲，春野樱抬起头，看见佐助用冰凉到让她在炎炎夏日脊背发寒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失去家人，”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可以让你像玩笑一样这样随便说出来的事情吗？”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其实自己对于那些东西是感到介怀的。

在听到春野樱所说的那些话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回忆起了一种……他们曾经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空间感受过相同的名为孤独的情绪。虽然有着不同的成因，内核却是相似的。

母亲的早逝，父亲的距离感，而其中最最在意的其实还是鼬的离开。或许比起从小就失去双亲的鸣人的处境，他的处境看似还稍稍好些。但对于他来说，其实就和失去了家人没有分别，甚至更甚，因为世界上最令人意难平的，就是曾经拥有而又失去的东西。

他有许多次在放学之后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下意识的一句“我回来了”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鼬离开的时候他才不过八岁，那之后的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度过。

父亲不是会允许他变成「软弱」的人的类型。他一直想完美地达成父亲所希望他成为的那种形象，因而这种孤独感并没有和任何人诉说过。明明一直存在却不易察觉的事实，或许是因为在孤独中浸泡得太久，以至于他都不觉得这是名为孤独的存在了。

那个人，和自己其实是一样的吧？

他没有再看春野樱，从冰柜里拿出了一罐可乐。

 

大概就是这样，他和鸣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开始一点点渗透对方的世界。除了剧本以外，同年出生的他们其实本就拥有许多可以共同谈论的事物，身处的环境造就差异的同时却也为彼此带来许多新鲜感。鸣人会讲起他这几年做爱豆所遇到的这样那样不可思议的事，说起粉丝送给他令人惊讶的礼物，对佐助的高校精英生活表现出好奇。他原本不是会主动开口谈论什么的类型，后来竟然也会挑起话题了。

“好厉害！”鸣人看着他展示的自己之前参加竞赛编写的游戏作品，由衷地发出感慨。

“……白痴，很简单的。”他嘴上不屑地回答，但却从内心感受到久违的满足感。这很奇怪，因为他从来不是缺少赞扬声的人，甚至可以说对于赞美感到麻木了。然而鸣人那时候说出来的话就是很不一样，或许因为他的眼神总是那样真诚。

他们花了很多的时间来对付那个剧本。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有时候对于其中一些戏份的理解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还是卡卡西过来一点点地指导。就像鸣人所说的那样，他是那种理解型的选手，而鸣人完全是感受型。但这样的差异让他们在交流中获得了更多无法仅凭自己捕捉的东西，拍摄进行到最后，两个人的表现看上去确实比一开始的强上不少。

 

原本，这一部电影应该也会成为他人生的珍贵回忆，被收在脑海之中小心保存。然而当日历翻过，迎来再一季的夏日时，和燥热一同而来的另一些东西，让他的感官开始变得微妙。

正确地说，是他率先逃离了所有的可能性。

 

06.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回程途中的车内笼罩着一种低气压的氛围。

距离闹上热搜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而眼下，最不想看到发生的麻烦正在露出苗头。小樱在今天鸣人做造型的期间接到一个电话，来自夕日红导演那边的工作人员。虽然热搜只是在榜单上停留了那么半天，但娱乐圈消息如此灵通，十多个小时也足够让想要关注的人知道了。对方和鸣人团队的关系还不错，打电话来告知了现在的情况。夕日红有看到CP热搜，相对地态度上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两天就会正式敲定主演，但现在她的意思似乎是要暂缓一下，之后再进行确认。

“……谢谢您。还有机会争取吗？”小樱叹了口气。

“啊，也不用说得那么悲观……”对方似乎听出了她语气里无法遮掩的消极情绪，想要安慰，“我觉得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毕竟老师也觉得鸣人很合适。应该只是有点受到影响吧，如果已经下定决心pass的话也不会只是说要暂缓才对，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尽量减少那方面的热度。……”

跟对方道谢并挂掉电话之后，小樱就处在一种压力感当中。这样的状态下，她已经不会朝着鸣人去发火或者责怪了，毕竟事情已经铸成微妙的影响时，应该想的是如何采取行动补救。她还在联系各大SNS的管理部门，希望能把那个话题的帖子适当地、“微妙地”减少一些，以此来降低公众视野里的关注度。

 

鸣人此时此刻也出奇的安静，但并不是完全基于和小樱的忧虑相同的原因。

拍摄完之后小樱告知了他现在的情况，说实话，他并没有为此感到有多打击。在漩涡鸣人看来，机会这种东西并不是失去一个就再也找不回来的，换句话说，他其实没那么在意能不能争取到夕日红的新电影男主。只是小樱和团队的工作人员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他是不愿意辜负身边人的那一种类型，所以才让自己也尽力去争取。

现在的这个状态倒是还挺让人难受的，他捏着自己衬衫上的扣子，看着车窗外扁了扁嘴。还不如直接说没戏了呢，这样小樱大概还能轻松点，反正他自己真的不是很在乎，就算没有这一部，也总会有合适自己的片约，就算会被小樱臭骂一顿也比现在这样神经兮兮的好。

不就是提了佐助嘛。他有点赌气地想。

其实今天在化妆间的时候他也差不多是现在这个状态，还被人一眼看穿。《Konoha Fashion》那个总是让他感觉肉麻兮兮的化妆师佐井讲话总是相当的一针见血。一边笑眯眯给他描眼线一边问他是不是正在为佐助感到困扰，惊得他猛地睁开眼，眼线笔差点戳进眼睛。

虽然下意识地否认了——他并不想和佐井这样的人分享内心，然而事实就是对方那超乎寻常、甚至一度让牙和鸣人在聊起时一致认为他是gay的敏锐的洞察力并没有错。更准确地说这几天一来他一直在思考的，是几天前小樱问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

“关于佐助的事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非常轻地嘟哝道。

我也不知道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明明在拍摄结束之后，他很确信佐助和自己已经成为朋友了。事实上就是这样吧？因为直到第二年电影上映的宣传期前，他明明是有跟佐助保持联系的。因为两个人身份的关系，他还要开展艺能活动，佐助则回到学校继续念书，所以其实他们没什么机会能见到面，大多数时候就，像所有朋友会做的那样，互相发个邮件，聊聊工作，聊聊生活。虽然不频繁，但是他是能联系上佐助的。

说起来，那一年他还请过佐助来看他在音乐节的演出。虽然直接把票寄到了对方的住址，但鸣人自己也觉得对方其实不太可能回来。首先他很忙，其次看起来也不是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但是他站在台上的时候却意外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佐……”他想喊他的名字，不过碍于身处舞台没有办法，于是拼命地朝那个方向挥手。

虽然佐助好像在自己的演出结束之后就离开了，他则因为活动的缘故也走不开，那一次两个人根本也没说上一句话。不过佐助会来看他的演出，已经让他感到很满足了。

不管怎么想，他们一定是朋友才对的吧。

“佐助佐助，卡卡西老师发邮件给我了，我们一起拍的那部电影定档了的说！”他还记得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立马发邮件给佐助的那种心情，“之后要宣传，那时候你应该在假期中吧？参加活动的时候就可以见到面的说。”

如他所想期盼的那样，电影进入宣传期，他们再次获得了一起度过的时间。当时卡卡西有关照过他们，可以在媒体面前表现得亲密一点。

“宣传需要嘛。”虽然在镜头前总是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但私下里卡卡西其实是个非常随便的人，有点爱迟到，毫无自觉地在他们面前掏出限制级小说，此刻正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跟他们笑嘻嘻地交待。

“哦哦我知道！”鸣人抢先回答，“就是CP吧CP！以前我和同事务所的我爱罗也有组过！”

“不过没差吧，卡卡西老师。”他说完之后想了一下，“我和佐助本来关系就很好啊！”

“……”

宣传期明明也没有任何的异常啊。他拼命地在脑海中寻找任何有可能的细节，然而能回想起来的只有和佐助并排站在一起露出笑容的画面。就……只是很开心而已。能见到佐助很开心，能和佐助一起宣传电影很开心，电影那时候热度变得很高，他们接受了许许多多的采访，那个时候对着镜头，他也是像前几天那样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佐助的感觉。

“我很喜欢佐助哦！和佐助在一起拍戏的日子过得真的很开心的说！”

他以为佐助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因为那个时候，他清晰地记得，对方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但是佐助就那样，在最后一次的宣传结束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准确地说，是不再和他联系了。

 

鸣人回到住处的时候时针已经转过九点。

他进门之后就歪倒在沙发上，与其说是体力上的消耗，思考关于佐助的问题才是更让他感到疲惫的。小樱显然没有要让他给出答案的意思，看她当时的表情，或许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但是鸣人就是无法停止思考她，宛若某道闸门被轰然打开，关于佐助的思绪比这些年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汹涌地溢出。

他歪坐了片刻沉思，直到肚子发出一声鸣叫，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晚饭垫肚。拉开储藏柜，杯面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消耗殆尽，人倒霉起来还真是什么都觉得不顺利。鸣人叹口气，虽然不情愿，但他也没法无视肠胃的抗议，于是拖动疲乏的身躯推门下楼，准备去十字路口对面的便利店买杯面来垫肚。

艺人的工作还真是辛苦啊。他戴上口罩，双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慢吞吞地沿着人行道向前。便利店就在不远处，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他在等红灯的时候打了个哈欠，四下漫无目的地随意看了看，突然被撞进眼帘的一家居酒屋吸引了视线。

鸣人现在的住处是不久之前才签下租赁合同的，加之他身份特殊，各种行程的安排让鸣人尚未有时间好好地熟悉周边的设施，不如说他唯一知晓的也不过就是街对面的那家7-11。那家居酒屋开在身后拐角处的地方，挤在一家中介公司和一家花店的缝隙里，不像一般热闹的门面那样挂着灯笼，是那种一眼扫过去不容易注意到的所在。两旁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这家小居酒屋的门面透出微微的亮光。夜晚才是居酒屋营业的开始。

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的驱使，或许就是单纯地对于等待红灯的时间感到厌烦，他略停顿几秒之后，转身向那间小小的居酒屋走过去。到跟前一看，三条印着青海波的深绀色门帘垂在入口处，每一片上面用书法体绣上白色的假名：“な”“つ”“め”。

夏目啊……他轻轻地念了一遍。大概是老板的姓氏吧。

和佐助认识的时候也是夏天的说。鸣人这样想着，轻轻掀起那道门帘，钻进了从木质栅格的外墙微微向外散发着暖色醺光的小居酒屋。

 

07.

居酒屋不很大，十余坪的小空间，一张长桌摆在柜台前。听到身后动静的时候，自来也回转身，向入口处随意投去一瞥。

这家小居酒屋所有权归属于他一个老朋友，当然不是为了营生那种目的所开的，只是出于自己的某种爱好，所以营业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完全依照自己的心情。本身位置不怎么起眼，就更少能吸引到顾客，莫若说很多时候，这里更像是他包场专用喝点小酒的去处。所以听到有别的客人进门，他还是蛮惊奇的。目光一扫，却发现进门的人有些眼熟。

漩涡鸣人。是这个名字吧？他看着金发的青年走进来，眼神疲惫地摘下口罩，在手机里翻出那张照片，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还真是挺巧的，他正因为一些事情对这个名字产生兴趣呢。

 

“不介意我坐边上吧？”他的口气相当自然，仿佛认识很久了似的。自来也拍了拍一旁座位上的格纹软垫，将斟好的梅子酒摆在鸣人面前，颜色是温暖而透明的浅棕绿，在曛黄色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妙的色调，“店里自酿的，老板当作特色来着。不尝尝会后悔的哟。”

鸣人还在看桌上放着的菜单，被骤然打断，转过头看着面前鹤发的男人。

“在附近住吗？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啊。”他随意地挑了个问题甩出去。

“诶——大叔，你不认得我吗？”鸣人有些吃惊，好歹他也是个公众人物吧。

“不认识啊。”年龄和阅历带来的一部分好处，就是让人在说假话的时候能够表现得毫不心虚，自来也装作随意地看他一眼，装傻道，“你是什么有名人吗？”

“诶？——”居然不认识他吗？鸣人还以为自己也算小有名气了。虽然看这位大叔五十上下的年纪也不像是会关心娱乐新闻的模样，但真的听到这样的话从对方口中说出还是让他颇受打击。

“我还以为自己没那么默默无闻呢……”鸣人咕哝一句。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好事，毕竟要是对方认识自己可能还会弄出不少麻烦。

“要点些什么吗，烧鸟或者唐扬鸡块？”自来也已经在他身边坐下来。

“呃——还是拉面好了。”鸣人的目光在菜单上来回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点拉面。感谢时代的进步，现在居酒屋的菜单上也常常有拉面出现了。

和大将点过单之后，他顺手拿起桌面上自来也放下的梅子酒。他现在真的饿到不行，在等拉面上来的时间里，先用酒精麻痹一下自己的胃好了。

加了冰块，液体带起一点凉凉的刺激感。梅子的香气在唇舌间漾开来。

 

不过事实上，自来也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其实也不过短短几日。

引起他兴趣的是前几日SNS上的那个热搜。那时候他确实还不知道这是谁，只是因为热度随手点开了。取材嘛，他们这种职业的人大都有那种毛病习惯，见到新鲜的东西就会点开看看，况且他正在筹划自己的新作品，急需找点灵感。不过虽说放出消息说要甄选演员，但其实要拍什么、怎么拍、找谁拍，基本上都还没有什么眉目。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逍遥太久了，似乎应该出来工作一下，顺便找找灵感。娱乐圈啊，他一边翻演员资料一边感慨，真是几年就变一个样。光看资料他总觉得没什么新鲜的，现在的人看起来都差不多一个样，长得也都差不多一个样，或者说可以简单粗暴地分到几大类里。邮箱里投过来的演员简历倒是不少，可惜他翻了不到十分之一就感觉好没劲，干脆丢下文件打开了SNS。

大概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他在那个视频里看到了鸣人，在看人这方面，他还是挺有自信的。毕竟年龄在那里，自然形成的经验总是会给人带来助益，而他之前对演员的挑选也完全能够力证这一点。这小子是天然能够引人注目的类型，他看着屏幕上滔滔不绝讲述着的鸣人，在心里作出了大致的推断。匆匆扫过资料，以及那个热搜所牵扯到的种种，他摸着下巴思忖起来，某个故事开始在他的脑海中产生雏形。

说不定是可用的人才，才刚抱着这样的想法，还在考虑怎样和对方进行接触进而确定，就碰上了这样凑巧的时机。东京啊，大概也不是像想象中那么大的地方吧？对这种机会他倒是求之不得，在对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进行接触，有时候反而能更好地了解对方的品质和内心。

 

鸣人本就是那种容易熟络的类型，三言两语之后自来也便成功地和他聊了起来。谈话的话题相当随意，就像真的只是下班之后在居酒屋跟朋友随便聊天消遣而已。他讲起这家店的老板——他的朋友——是如何跟自己认识的，讲起这家店有什么招牌的料理，当然也有问鸣人几个问题，但都是无关紧要的，例如喜欢什么音乐，拉面喜欢豚骨汤底还是味噌，小的时候在哪里念书……虽然差了辈分，不过鸣人得承认，他和自来也聊得还挺投机的。可能是对方的阅历所带来的经验，加上他就是那种能自然而然接受外来的因素进入状态的人，不知不觉就专心地跟着对方的话题走了，甚至聊起了玩过的R18游戏里面哪个比较有趣这样的话题。

聊了半晌之后，鸣人的拉面也将将见底。饥饿感消除之后，饱腹感和酒精一起作用着，让鸣人的脑袋有些晕乎乎，故而他一时没有打算起身离开，而是继续坐在桌前，慢吞吞地用竹签戳盘子里剩下的烧鸟块。

“我说啊大叔——”他有些郁闷地突然搭腔。

“你比我大很多，所以阅历经验什么的都比我更丰富吧？”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鸣人托着腮，歪着头对自来也发问，“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有一个朋友突然不联系你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种事情，”自来也摆摆手，“至少要先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吧。”

“一开始见面……”他回忆起最开始自己有点热脸贴冷屁股的热情招呼，“他那个人一开始超级过分的吧！不怎么理人，让我不太爽，还差点吵起来。是后来关系才慢慢变好的说。”

“有什么原因吗？”

“啊，因为佐……他其实是和我一样的人吧？”鸣人咬着冰块说。

他一边这样回答一边想起从前。

“那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会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便当分一半给因为剧组失误而没拿到午餐的他，会一边抱怨他吊车尾的一边跟他无数遍地对戏重来，会因为自己寄过去的一张门票而特地来看完他的那场表演。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和对方身上有着某种共性，虽然无论怎么看好像他们都不是一个类型，那大概是出于他自己的某种……直觉。

佐助不是一个会把想法轻易表露在外的人，只要近距离地接触过的人大概都能了解这一点。所以当他突然提起自己的家庭时，连鸣人都感到有些许惊讶。然而很快他就转换了情绪，在那一瞬间，鸣人突然感应到了某种共鸣。

他们曾经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空间感受过相同的名为孤独的情绪。

或许比自己从前孤身一人的时候要感到更加难捱吧，虽然佐助讲得很简单，但他听得出，对于佐助来说，家人是非常珍视的东西。哥哥的离开其实就和失去了家人没有分别，或者更甚，因为世界上最令人意难平的，就是曾经拥有而又失去的东西。

讲起佐助的事情他就滔滔不绝。说真的，鸣人自己也很头疼这一点，他自己也多少明白，以他的身份似乎不能也不该提起一个许多年间都没有再联系的朋友——而且就像小樱说的那样，对方是否还把他当做朋友尚未可知，虽然在他心里无论如何都会认定，他们一定是。

“你很喜欢那个家伙吧？”自来也听他说完一大堆，摸准他的脾性，直来直去地问。

“啊是啊！喜欢啊！喜欢！”鸣人没好气地说，这几天的事情让他提到佐助的时候都像是赌气一般，“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会在采访里说喜欢啊！都说了很多次我很喜欢佐助了吧！”

这样素直的性格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难怪某些保守派的导演不敢用他，不过他很欣赏。

“哪种层面上的？”

“什么哪种喜欢……”鸣人皱起眉，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讲话变得更加没有遮拦起来，“不知道啦，那种事情我没有思考过啊！”

“喜欢就是喜欢而已吧！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那就是喜欢吧！”他理直气壮地说。

然而紧接着鸣人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那双晶蓝色的眼睛突然有一丝阴影划过。

“我就是……就是很下意识地会想到佐助，自然而然地提到佐助。有时候我会想其实自己是不是也是有意的，因为事实就是这样，他好像完全离开了我的生活，变得找不到了。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他，其实我就站在这里，他抬头随时就能看见我，只要他想。”

完了，他不知不觉之中把名字也说出来了。鸣人有些迷糊地想。

到最后如同呓语一般。

 

08.

直到现在佐助还很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刻。

在电影拍摄之后他依然跟鸣人保持着联系。对他来说，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他甚至去音乐节看了那家伙的演出，虽然收到票的时候还在内心吐槽对方果然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虽然几乎没能见上面，但不可否认的是，鸣人开始渗入他的生活，并和他建立起了某种关联。

这一切是非常自然的延展，自然到让他毫无所觉，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内心已经腾出了一块位置，来接纳这个人。

鸣人是特别的。

 

拍摄，杀青，回归正常的生活，然后在第二年的夏天他们的轨迹再次交集在一起。这是计划之中的事情，电影上映，作为主演他们需要进行宣传。其实按照他不习惯被打扰的性格，被推到台前，为自己不怎么满意也没什么专业度的作品做宣传，是件令他困扰的事。对他来说，假期更好的利用方式是为自己学业的申请增添履历，而不是浪费在似乎毫无用处的地方。

但鸣人和他不一样，这个永远一腔热情的吊车尾早半个月就开始给他打电话叨叨这件事，听上去他似乎很期待，无论是宣传，还是“又能见到佐助”这一点。到最后他自己好像也不觉得宣传这件事有多么难耐了，甚至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影响，他竟然也在想到即将来临的日程式感到一点点愉快了。

卡卡西要他们在镜头前表现得亲密一些，出于“宣传需要”。意图在他看来很明白，这倒是没有太出乎意料，因为在拍摄的时候他就有从那种表达方式和细微的剧情调整上感觉到。不过鸣人对此就没那么敏感，为此他还曾经和对方在讨论剧本的时候发生过分歧来着。

“所以最后的结局到底为什么要改成那样？”鸣人翻着剧本发牢骚，“原来的漫画不是这么画的吧？”

“……大概是因为卡卡西想表达他们是互相喜欢的。”

“嗯？有吗？但是就算改了他们也没说过喜欢这个词啊？”

“……”

虽然是感受型的那种人，但在某些方面却迟钝得可以。佐助略无语地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不再和鸣人争辩这个问题。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受到了那样宣传策略的影响，但那种感觉确实是在宣传期产生的。那是电影上映时期举办的活动，一场在附近的某个高校内举办的粉丝见面会。在推波助澜之下，热度正是炒到最高潮的时候，礼堂下面坐满了来一睹主演真容的学生们，因为座位不够还有许多人站着观望。他和鸣人站在台上，应付着通常要走的几个流程。电影感言啦，花絮分享啦，然后就是所谓的互动环节，让台下的观众自由提问。这其中不乏关于他们对于彼此感觉那种的问题，因为宣传方向整体就是朝着这样去的。

“想知道二位主演在拍摄期间相处得怎么样呢？”

“当然是很开心了。和佐助在一起拍摄的时间过得很愉快！我都觉得这拍摄是不是太短了一点，虽然去年在剧组的时候其实真的很累，因为经验不足什么的说，不过到最后反而想‘啊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想要延长一点合作的时间了。”

“哦——所以你爱上他了吗？”主持人露出狡黠的笑容。

“啊，要那么说也不是不可以啦！”鸣人毫无难色地回答，非常自然地向他挨过去一点。

台下应声发出好大一阵起哄。

 

人的感情和知觉，是非常复杂而微妙的存在。有些时候只需要一个瞬间，只是一个瞬间就好。而那一刻对他来说就是那种存在。佐助记得自己在听到那个问题的瞬间身体迟滞了一下，虽然知道是宣传所需，虽然知道主持人是开玩笑，但对他来说这样的方式果然还是过于露骨，令他无法做到像鸣人那样自然地就跟上去，把那一句甜蜜的假象填充完整。

他在迟疑的同时下意识地瞥向了鸣人。后者正在露出他最灿烂的那种笑容，几乎夺目。

那一秒，他其实是有过一点点类似于心脏震动的感觉的吧？

在触动的同时往后退。

 

他并不是在害怕那种意义上的离经叛道。他的意思是说，如果自己有同性那方面的倾向的话，他不会逃避接受这一点——况且那种感触尚且微微抬头。令他在意的，是那种不确定。

是朋友，朋友之上，亦或者是他自身的错觉。对于自己的性向他没有非常明确的认知，因为一直以来他也没有过什么心动的感觉，要说的话他会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挺冷淡的。这个冷淡指的并非生理上的，作为正常的20代男青年，他当然也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他就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对任何人没有情感方面的兴趣，仅此而已。然而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和鸣人一起度过的时间，他确实有感到以往没有过的满足——那个人正在用自己点亮他。

在思考这些的时候，更令他感到困扰的是，他不确定鸣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在看到鸣人笑容的那一瞬间，他在触动也在犹豫。能够如此坦坦荡荡地回答，换一个角度看就仿佛某种形式的否定。

和他在一起会感到愉悦，想要更多地了解对方，想要更多的相处时间，想要……更多的触碰。

所以他至今都还会想起触碰鸣人手的那种触感并不是个偶然。应当是基于他的本能，大脑自动自觉地把那种温暖的感觉储存在了脑海里。当时的他并没有那样的自觉，但人的本能永远是诚实的。他是特别的。

而他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或许在他们的距离拉近时，意外就已经产生，只是他到现在才幡然醒悟。这扰乱了他的呼吸，使得佐助不得不开始思考，对方究竟是否和自己抱有相同的心情。一方面觉得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自己十分荒唐，一方面又刻意地给出了否决的回答。他想大概没有，因为如他了解的，漩涡鸣人就是那样的性格。在剧组的时候他也是最受工作人员欢迎的那个。永远热忱、真挚地对待身边的人，即使感受到那样的光亮，然而对于鸣人来说，他可能没什么不一样，宇智波佐助这个名字只是他许多朋友中的一个而已，会和我爱罗奈良鹿丸犬冢牙这样的名字在罗列的时候并列在一起。就只是这样而已。

佐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接下来的宣传期的。他还是需要在各个采访镜头前和鸣人做出感情融洽的模样，好哥们，或者有时候露骨一点更进一步，鸣人似乎毫无所觉地在他的位置上恰当地扮演起角色，而他每出演一次这样的剧本，就不得不多在这样的内心纠葛中挣扎一次。

是因为真的确定才否认，还是只是因为想要逃避从而说服自己才否认，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个问题。那时候他把这样的情绪和可能性统统当做成自己人生中不该出现的意外岔道。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向那个方向驶过去。他们原本不该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集了不是吗？无论家庭出身到性格职业，他们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从前没有重叠的人生，在这个夏天之后也应当走上不同的道路。想到他平稳知道的精英人生、想到对他寄予期待的父亲、想到他原本可以不被唤起波澜的内心，他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就把这种意外的可能留在过去。

然而他其实在之后的几年间里也时常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怀疑。在最初的两年间佐助偶尔会在繁忙的学业间隙，从SNS上看到鸣人的名字和自己名字排列在一起的那个标签。只有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之所以排斥那些内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反感鸣人，而是每看到一次那些旁人记录的过往展现在眼前，就好像被迫回忆一次，他们曾经可能拥有过什么。

然后那些过往开始慢慢地沉到水面之下、沉到他肉眼所无法触及的地方去。他以为自己可以就此和那些所谓的可能性彻底地分离，然而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说真的，他问自己，之所以还会时不时地使用那个有鸣人在的社交平台，到底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期待。

或许他将永生永世在这种遗憾之中沉沉浮浮，就像榜单上的那些字母一样。

只是人生永远始料未及。

 

09.

半个月前那个热搜无声无息浮出水面时，佐助确实有想过它或许会再次出现的可能性，却没有想到下一次会来得如此之快——还是以这样的形式。凌晨两点半，他从睡梦中醒来，起身给自己倒水，顺便按亮手机屏幕，显示有香磷的一封邮件，还有宇智波鼬的一个未接电话。

他先点开了那封邮件，链接跳转到SNS的页面。睡意突然被拂走。两条热搜。一条是最新的“鸣人 自来也新作”，另一条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tag，#SASUNARU。

前一条在榜单第一位的位置顶着一个大大的爆字。

自来也官方的账号发布了一条动态，宣布了确定鸣人成为新作的男主角。他知道自来也，以他的知名度和地位，这消息被顶上榜单前列并不奇怪。

那条动态并不长，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转述了自来也的话，确认了这一消息。

“或许这样就宣布主演有些草率，因为目前的进程可以说基本上什么都还没有确定。”自来也拍了拍鸣人的肩，“不过我很确定这个角色要由鸣人来出演，他身上有很吸引我的地方。简单地说，他有那种让我想要为他单独创作一部作品的欲望。”

接下来是鸣人的账号上发布的一条视频。

“啊啊，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总之就是大家看到的这样，能有机会跟自来也老师合作是我的荣幸。老实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机会的说，应该是我天生运气比较好吧？”他的笑容之所以富有感染力，是因为那样的表情中永远不掺虚假。不是作为一个艺人在镜头前所被要求的表达，而是发自真心。听着还让人挺唏嘘的，从小失去父母的一个人，却能讲出觉得自己天生幸运这样的话。

“除了这个以外其实我还有一些别的话想说。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这一段视频啦，不过，佐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跟你合作拍电影的说，嘛虽然可能在你听起来或者大家听起来都像说梦话……嗯，你也知道的吧，距离我们一起拍的那部电影已经过去五年了。对你来说拍电影可能就是个意外，之后也没在这方面发展。……”

“但是我很想能有机会和你再合作！前段时间采访的时候我也说了，我觉得那个时候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日子真的很开心，哪怕现在想起来也会觉得很开心。如果可以的话我最想合作完成自来也老师这部电影的人就是你——这可是自来也老师的电影耶，超厉害的说！不过拍不拍电影也不是最重要的啦，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是想和你讨论一下，呃啊，好难形容……”

接下来又是熟悉的絮絮叨叨，他几乎没听进去几个字。或许是因为过于震惊吧。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相同，这一次他不只是一个被提起的名字，而是对方伸出了手，在向他发出邀请。

你是我特别的朋友。他听见鸣人这样说。

“……我还有很多对你想说的话，不过因为时间关系这个视频只能到此为止了，总之我就是想说，我等你回复！佐助。”

他在这条视频上面@了佐助原来的那个SNS账号。那部电影的宣传期应该是他这个不怎么使用社交网络的人在社交网络徘徊最多的时期。同样是出于“宣传需要”，旗木卡卡西给他注册了一个带认证的账号，写着“《Unexpected》参演者 宇智波佐助”的那种——现在想来已经杂草丛生，大概会有他和鸣人的执着粉丝会每年一度在电影的首映纪念日前去拜祭。

他从那之后一直没有再登录过那个账号，停用之前清空了所有的关注和动态。就是这样一个完全没有什么用的账号，时至今日还依旧躺在漩涡鸣人的关注列表里。

 

他长久地注视着电脑屏幕。那一段视频早就播放完毕，停在了最后一帧鸣人对着镜头比出的大拇指。佐助既没有关掉页面，也没有去点击那个重新播放的按钮，他只是，就这么静静地，让目光停驻在眼前的那个画面。下面的评论还在不断地自动刷新，跳出新的评论。围观的人群发出这样那样的感慨，有人对鸣人如此直白的流露感到震惊或者欣喜，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说「这算是主动承认他们这几年都没有交集了吗」，还有人指责说鸣人这样做只会让对方受到打扰，又或者摆出冷漠看客的架势留下一句话认为这只是炒作热度而已。各种各样的声音一直源源不断地传出来。

但那些都与他无关。他此刻在想的只是鸣人而已。

所以说——他其实，还没有真正地失去什么是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保持了那样的姿势多久，直到放在身侧的手机响起来。鼬的电话。

“佐助。”他接起来，依旧是熟悉的声音。

“……有事？”他不声不响地关掉电脑的页面，向后靠在椅背上。

“嗯。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事吧？上了两次热搜的那个。”

“挺麻烦的。”现在还在热搜榜单上挂着呢，实时排名大概第一位？他没看。佐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淡些：“……说到底还是拜某人所赐。”

不拍那部电影就好了。这几年他时常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没有遇到鸣人，他就可以只是简单地继续他所习惯的一个人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地想起一些什么，被动地遗憾一些什么，唯一能主动做的只有尽力地去否认那些确然存在过的东西。

“佐助，想谈谈鸣人的事吗？”

“……”他对于鼬如此直接的切入先是有一瞬的吃惊，继而保持了沉默。他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说自己不想谈大概是假的，这几天他一直思考的，不就是跟漩涡鸣人有关的吗。但是要谈些什么呢？要跟鼬，谈论鸣人些什么呢？这样想的时候，鼬在电话的那头开口了。

“我很抱歉，”他听见哥哥用非常、非常温和的语气讲话，就像小的时候为他朗读睡前故事一样，“……因为我个人任性的决定，没能陪着你一起长大。我和父亲都没能给到你足够的……爱护。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让你变成了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的状态。”

“……习惯和人保持距离，也没有什么太亲密的朋友。多接触一下其他的人会变好吧，可能当时卡卡西拜托我的时候我就是抱着这种心情答应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上鼬的话。不过这种想法显然是多余的，因为鼬就只是想说给他听而已，而并不是想要他做出如何恰当的答复。

“那时候我问你是不是交到朋友了，你没有否认。我从卡卡西那里也听说了一些。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被你否认，但我觉得我是了解你的，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哪怕只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对你来说，鸣人是会令你在意的存在。”

“我不是在强迫你什么，只是我感觉到在鸣人的心里，对你是非常重视的。你也能感觉得到吧？他在采访里说那些话时候的真诚是无法伪装出来的。我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之后不和他联系了，现在也不打算问。”鼬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依旧用很温和的声线讲着。

“……”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让他觉得困扰。总是去思考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不声不响地就离开的话，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鸣人的表达越是真挚，他就越是觉得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因而一直想要否认掉它的存在。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是很……自由的。”鼬顿了一下，“希望你不要受到父亲的影响，希望你不要受到我的影响。……虽然这样讲也有点自私，给你留下了感受却又要你去掉它们。”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拥有值得信赖和交付自己的人。当然，我是你的哥哥，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信赖我。但那是不一样的意义。除了我以外的，我希望你能拥有这样的联系。”

“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挂掉鼬的电话，佐助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从没有想过鼬有一天会对自己说起这些，至少他觉得，自己会一直逃避这种推心置腹的交谈。他就是那种习惯把情感默默收紧藏起来的人，把内心剥开展示给其他的人，对他来说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但他那颗心里其实盛满比任何人都要饱满的情绪，如果有，如果有那样一点点的微缝，就会让它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的感觉正在源源不断地溢出。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急着逃开的话，或许他们会拥有许多不一样的可能。这些年来这个想法时而会在他脑中闪过。会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感到一丝遗憾，但很快就强迫自己用另外的念头冲散。他总觉得无论如何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在那样的结局后面，他不知道究竟该以怎样的方式去续写，然而他此刻终于意识到，对于还拥有漫长的时光的他们来说，那样的东西或许并不足以成为所谓的结局。

 

其实故事还没有结束。

他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那串密码。

其实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按下了写着登录的那个按键。

就像他们共同所拥有的那部独家回忆所说的那样，人生是始料未及。

 

End

——————

说些废话：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个故事吧不知道为什么写了这么长的废话……找回曾经的可能性那种感觉，设定上他们彼此感觉也很朦胧尚在萌芽期，所以没有太多那种甜甜谈恋爱的糖（让大家失望了对不起）本来还想补充一些别的，比如香磷视角的侧写啥的，但是再不写完我真的要神经衰弱惹，就先这样吧！总体还是挺粗糙的，有空再修修。【顺便本文ylq生态纯属虚构不要认真】

就，复健期作品……一开始只是随便短打了几百字，机缘巧合才拓展下去。可以说在几乎没大纲的情况下开始裸奔，仓促+复健期缺少手感，写得确实不是那么满意。想想本身也就是个两三万篇幅的东西，三千字一发总感觉鸡零狗碎的，所以干脆攒完了一起顺便前后润色下，看起来可能会稍微好点。（然而写完发现好像并没有）

本身这篇文（或者说我本人写的东西）都挺淡如白开水的，所以看的人不多也完全能理解。不过看到反馈不多，实话说我自己还是蛮恐慌的，主要原因还是19年整整一年都处于空白期没有动笔，有种生怕自己就此丧失了写作能力的不确定感……不过无论如何写完了就算是迈出第一步，至少讲一个完整的故事还是可以做到的，一点点来吧（）

最后谢谢所有愿意读完这篇大烂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