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鸣子】主角病 03~04
03
漩涡鸣子拉着一旁春野樱的手臂，不知道是第几次踮起脚尖试图越过前方的人群向内一探究竟。一大群穿着超短裙打扮花哨的女生将报名的遮阳棚围了个水泄不通。说是排队报名，而事实上所有在场的人都开始横冲直撞。不断地有人大摇大摆地挤进来插到前头，完全看不见队伍的轨迹到底如何排列。这导致两个人等了半天，排在前头的人竟然丝毫没有要少下去的趋势。
指甲上贴着各种各样可爱图案的女生们将报名表夹在两根手指边卖力地挥舞边奋勇地向前挤，鸣子被埋在人堆里，旁边女孩子身上飘过来浓烈的香水气味让她禁不住想打喷嚏。揉揉鼻子好容易忍住之后，却又有不识好歹的家伙从背后冲上来推了她一把，然后从两个人之间强挤过去冲到了前面，生生截断了她挽着同伴的手臂。
被太阳晒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鸣子的耐心已然全部消耗殆尽。漫长而无休止的等待，拥挤而闷热的人群，香水混杂汗水的刺鼻气味……无论哪一个，都让她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一秒。
方才那个没道德的插队侠早已经混入人群不知去往何方，鸣子向着前方丢出一个白眼球，重新挽起了小樱的手臂：
“冲进去！”她提高了音量：“赶紧的！”
“诶？”
春野樱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似有疑虑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而鸣子此时的眼神却仿佛已经要开始喷火：
“这样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握紧拳头，然后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样对着空气开始大吼：
“都插队就别怪我也不客气了！”
然后完全不等小樱作出反应，就扯着她的手臂，一头扎进了人群中。
从小就做着主角梦的漩涡鸣子同学，在漫漫的成长之路上能被挑出来夸赞的事情却屈指可数。在度过了人生最初的无忧时光之后，她也和所有同龄的小朋友一样背起爸妈准备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小书包，到学校上学去了。
在进入学校之前一直拥有的主角情节也一并被装进书包带了进去。开学第一天，坐在位置的小鸣子就在心里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
……当上班长！
在家里爸爸妈妈不是没有问起过鸣子将来想做什么，每次被问到的时候，她都想也不想就抛出一句，她要做国家主席。语气坚定，雄心壮志可见一斑，然而大人听了却总是咯咯笑，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语气轻快得似乎没把她的远大理想当回事。
对此她很不忿。虽然长大之后回首，她也弄不明白当年自己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其实那个时候她根本都不知道国家主席要操哪些心，只是懵懵懂懂地觉得国家主席似乎是自己知道的最大的官——既然要当主角，那么就要做最厉害的人，出于一个六岁小姑娘的逻辑，这似乎并不太难理解。
很多年很多年之后她就会知道，国家主席并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官，成为主角也并不一定需要做那样的事。但总而言之，在当时的她看来，既然下定决心，就必须勇敢地迈出第一步。这第一步对于她来说，就是——当上班长。
然而一个月之后的班委选举上，她却第一次吃了瘪。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班委选举四个大字之后将剩下的粉笔头丢进黑板槽，拍拍手声音清亮地开始阐明选举规则。刚说完“现在先选举班长”，下面就有人的小手像是怕被无视似的高高地举了起来——
“呃……漩涡鸣子？”
老师的表情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摆摆手，示意她开始。
鸣子有些得意地“蹭”一声站起来，摩拳擦掌着刚准备开始她雄心壮志的班长演讲时，班里不知道有哪个调皮捣蛋的男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四周突然嘈杂了起来。鸣子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她还是打算无视这些杂音，继续自己在主角道路上的第一步尝试，然而身边人的低语收入耳中时，还是让她的脑中掠过了空白：
“漩涡鸣子也要竞选啊？”
“她也敢！前几天不是还因为课间到处泼水被老师罚写检讨……”
“就是啊，而且前几天的数学小测我看到她好像倒数诶！”
……
准备好的竞选宣言在那一刻突然忘了个干净。最后鸣子还是完成了自己的演讲，然而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坐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记不得了。
她觉得自己没发挥好，不过其实到底有没有发挥好，结果都是一样的——班长竞选的结果通过全班同学投票产生。虽然在老师统计完票数之后宣布之前的那一秒钟，她还隐隐怀着一点幸运降临的期望，然而所有的期待都在老师说出名字之后变成了碎满一地的玻璃渣。
最终她连监督别的小朋友背课文的小组长都没有当上。被选作班长的是她的同桌，春野樱，一个有着一头好看的樱粉色短发、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甜腻腻的女孩子。在鸣子还在跟着同班男生调皮捣蛋糊得满脸泥巴的时候，春野樱已经学会如何小心翼翼地提起裙角趟过下雨天积起的水洼。那次的选举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投给了春野樱——小男孩总是很容易败给笑容甜甜而又精致的洋娃娃。
她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站起来脸微微泛红地向大家鞠躬致谢，突然有些失落了起来。
其实鸣子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就认出来，这是两年前那个从家里仓皇出逃的下午碰到的小团体的其中一个——毕竟粉色的头发在人群中并不多见。不过春野樱似乎不太记得她了，这让鸣子有一点点逃离尴尬的庆幸，却又忍不住怀揣了一份无法被人记住的失落感。
那天咄咄逼人的红发女孩子和有点酷酷的男孩子不在她们班上，她也从没见过春野樱找到他们玩。不过鸣子没有问她。她们后来成为了好朋友，这种友谊从小学开始一直伴随着她们走进了大学校园。站在春野樱身边的时候鸣子总会有一种站在世界的女主角身边的错觉。即便随着年级升上之后学业不再如往日出色，她站在人群之中时还是能成功地吸引到他人的注意——用她一如既往的甜美笑容和指尖弹奏出的流畅钢琴曲。
春野樱的明朗和鸣子那种横冲直撞的活泼有很大区别。她总是能巧妙地周旋于年级里的各种风云人物之间，用甜美的嗓音说出永远得体的话。所以当她指着海报说要参加这次两校合作拍摄的舞台剧女主角甄选时，漩涡鸣子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仿佛生来就是主角。
漩涡鸣子不是耀眼夺目的，从来都不是。小学时候的她可能还会因为调皮捣蛋被罚站在走廊角落而给路过的高年级学生留下一些不算太美好的印象，而长大一些懂事起来，不再和童年时期一样聒噪之后，她似乎更加地和引人注目这四个字脱节开来。
明明在学业上非常努力，分数却始终可怜巴巴地在贫困线上挣扎；在其他同学拥有唱歌跳舞乐器等等一系列特长时，她却没有一个能够命中；不懂得时髦的穿衣打扮的鸣子，显然也没有成为男生们热衷于讨论的对象之一。唯一能让漩涡鸣子感觉到他人热忱目光的时刻，是在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上，她第一个轻巧地撞上终点线的红缎带时——然而也就只有那么短短一瞬罢了。等到运动会结束，她又变回了那个成绩一般般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高中女生漩涡鸣子。
这一切似乎都在宣告她漩涡鸣子并不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主角。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并且默认，在大家凑在一起讨论学生会竞选的时候连放在自取处的表格都没有拿。然而在漩涡鸣子的内心深处，那个梦还是被巧妙地藏了起来，然后在某些特殊的时刻突然迸发——就比如现在。
驭龙骑士的勇猛仿佛在那一瞬间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奋力推开人群，扎着的双马尾都被挤得松垮了下去，最终她拉着春野樱的一只手，咬着牙，挤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04
漩涡鸣子的青葱少女时代与言情小说和各种偶像剧完全脱节。这仿佛从幼稚园时期听到睡美人故事在心里嘲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曾经一边叼着吐司面包一边换衣服，对着坐在电脑屏幕前用感动得用餐巾纸抹眼泪的春野樱含混不清地质疑道：
“……有那么好看吗？”
“怎么没有！”
春野樱的哭腔让她有些惊吓。呃，看个偶像剧还能动真情了么……
质疑的结果就是鸣子被小樱拉着坐在电脑前面看了一整个晚上的偶像剧。其实说实话，虽然平时对这类题材避而远之，但真的强硬地塞一口给她，漩涡鸣子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吃。虽然她还是不太弄得明白女主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男主的，爱情简直如同暴风疾雨一般骤然降临，连个蜻蜓低飞的前奏都吝啬得不肯多给；也弄不懂为什么青梅竹马的男女主角再相见时春野樱突然哭得稀里哗啦，向着纸盒里一连抽了十张纸巾，怎么哭都停不下来。
真奇怪。她咬着吸管，喝光了一天之中的第三罐可乐。
坐在桌后面的黑发男生看起来有些眼熟，但鸣子再三定睛也没能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和他有过一次机缘巧合的碰面。不过她也并不太关心这个，要说她有什么最想对这个优哉游哉坐在桌后慢悠悠在纸上写东西的男生讲的，那就是：你们这种垃圾主办方弄个报名都不知道要维持秩序吗？
马尾已经彻底松掉了。鸣子干脆伸手把皮筋扯了下来，让一头柔顺的金发散下来披在肩上。她松开拉着小樱的手，怒目圆睁，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你们这些主办方在搞什么东西啊？！”
桌子被这一掌拍得震了两震，男生手上握着的笔一抖，停顿之后，却完全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
倒是没有说出什么责备或不耐烦的话来，但在漩涡鸣子看来，这仿佛是对她的某种挑衅——他的眼睛根本没看向自己，而是盯着之后排队交报名表的女生。鸣子盯着他的眼睛，那目中无人的架势让她眼里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起来：
“你……”
她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里面一直蹲着身翻找着什么的女孩子总算站了起来。这一站不要紧，鸣子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口：这一头惹人注目的红头发，难道是……
身后的小樱总算是挤进来了。
“佐助？香菱？”
终于得以喘息的小樱刚刚扶正自己头发上闪着珠光的发卡，看清眼前人时，略带惊讶地捂住了嘴。
佐助？
听到小樱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时，鸣子的记忆终于从冰封之中被唤醒了。
雨过之后的巷口，皱巴巴的餐巾纸包。
“原来是你们啊！”小樱的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鸣子回头去看，竟发现她的脸上泛起了意义不明的潮红。
一定不是腮红的缘故，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佐助总算从面前摊着的报名表上移开了视线，被唤作香磷的女孩子也向这边投来了目光：
“真是……太好啦！”
她在小樱充满惊喜的喊声中找寻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颤音。
在小樱拉着香磷在一旁闲谈的间隙鸣子就只能百无聊赖地蹲在一边玩自己的头发。排了半天的队伍，结果接管的工作人员还是自己朋友的老熟人，无论怎么想今天这个糟糕的下午都只是在浪费时间。早知道她还不如没素质一点，拉着小樱冲进来速战速决掉好了。
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自己。她把皮筋重新套上马尾后，直起身来向后探头时，果然捕捉到了那一缕目光的来源：
他在看自己，那个叫佐助的男生。
这种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总是让人有些微妙的尴尬，然而对方似乎并未露怯，丝毫没有要移开眼神的意思。他在看什么？她微微蹙眉，莫非他认出自己来了？
短暂的几秒钟，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终佐助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地移开了眼神，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鸣子松了口气，却又突然觉得，那些偶像剧里夸张的特写好像不是没缘由的。一个眼神，有的时候似乎真的可以传递很多东西。明明还是晴朗无比的天，鸣子却总觉得嗅到了一丝潮味儿，仿佛那个雨后的早晨终于拂起了掩盖多时的面纱，轻轻缓缓地向她走来……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那么就拜托啦！”
小樱的声音将她拖回了现实之中。
从刚才起她就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哪怕是现在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听上去也总是感觉和平时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虽然看起来神经大条，但事实上她总是能用自己的直感察觉到很多平常人无法注意的细节。她觉得小樱整个人在刚才过去的某一个瞬间突然紧绷了起来，即便装出了放松的态势也难以掩饰的那种局促感。
就在小樱准备向二人作别时，鸣子突然开了口：
“你们还有报名表吗？”
“……呃？”
小樱转过身，看见鸣子仍旧站在原地，话似乎是问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眼神却单单向着佐助：
“我要报名。”
她的语气庄重无比，仿佛是在宣布一项经过深思熟虑才下定决心的重大决策。
TBC
昨天刚和银总立完flag，今天就开始手痒……
没办法，我想写别的，但是不写完这个就不能写别的……
比我想象的要长很多，可能要变成中篇。
这篇好像又变成一篇我写得很high但没多少人喜欢的文了hhh……写完主角病之后休息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写佐鸣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