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遥

#高中生设定

#大概就是坐单车后座、牵牵小手、吃吃拉面的小情侣

#寡淡无剧情的一碗清汤

“吊车尾你快点。”

佐助单手拎着书包站在七班后排的窗边，伸出手，用手指敲了敲窗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好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然而鸣人托着腮，对着面前摊开的试卷，捏着那支用了许久、因为反复摩擦而掉了漆的自动铅笔，用力地想了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

今天发下来的数学周考试卷，必须订正完了才能回家。

鸣人最不擅长的科目就是数学。讲评时，他盯着老师的板书，一行行的步骤连下来，明明感觉自己理解了其中的逻辑，然而每每到了订正之时却又都忘记老师到底怎么讲的。鸣人愁眉苦脸，不自觉地把手搭在头上，揪自己的头发，卷子上的那些红叉一个个连下来，鲜艳无比，看得他眼睛疼。

“你上课都不听的吗？”

鸣人倏地一惊，肩膀抖了一下，发现佐助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教室，就站在自己的课桌旁。

“哪有啊！我明明听了的……”鸣人嘟囔着，“只是我又忘记掉老师怎么讲的了……”

佐助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低垂下去，一头灿烂的金发似乎都因为做不出题的苦恼，而变得蔫兮兮的。

他叹了口气，索性从旁边拖过一张凳子，在鸣人桌旁坐了下来。

“给我看看。”

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佐助就已经拿过了他的试卷看了起来。

“等、等等啊……我还没说要给你看……”

鸣人慌慌张张地想去夺回试卷，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又错这么多？上回不是帮你补习过了吗？”

佐助看着鸣人卷面上将将及格的分数和连成一片的红叉，不禁皱了皱眉头。

“啊，那个，这次考试很难啊！我、我本来数学就不好……”

鸣人有些心虚地辩解着。其实他知道，这次考试根本就不难。连丁次都考了八十多分，早早地订正完回家去了。为什么考得这么糟糕，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佐助却似乎并没有在听。他拿过鸣人的笔，在试卷上划了个圈：

“你这里三角函数展开错了，二倍角公式没记熟吧。”

“还有这里。错项相减法求数列，肯定要考的吧，上次教过你，算不清楚的话就把数列写出来，你这里过程都不全，不算错才怪……”

鸣人看着他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他那支旧旧的自动铅，表情认真地在自己的卷子上写写画画。佐助侧脸的曲线俊朗而美好，傍晚的夕阳将天空打上一层浅浅的橘红色，光线从一旁的玻璃窗透进来，温柔地洒在佐助身上，使他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辉。鸣人突然觉得他拿着笔对着试卷的认真模样莫名养眼，就连那支旧旧的自动铅，似乎都变得好看起来。

“……”他看得有些发怔，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你在听吗？”自己讲了半天，却不见鸣人回应，佐助抬起头，发现对方正眼神发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愠怒，伸出手狠狠地弹了他的额头：

“吊车尾的，你倒是认真点啊。”

鸣人捂着额头，龇牙咧嘴起来。

“你干嘛啊！很痛哎！”

虽然是自己走神在先，然而佐助这毫不留情的一下着实让他有些不爽。他鼓着嘴，揉着自己的脑门抱怨道。

佐助却不理会，直接把卷子推到他面前，继续不紧不慢地讲着题目。鸣人安静下来，下巴抵着课桌，看着铅笔的笔尖在试卷上来来回回。

 

似乎再复杂再困难的题目，在佐助笔下一分析，都变得简洁明了，不多时他便顺利把试卷订正完。鸣人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佐助就靠在走廊里等他。见他出来，佐助挑了挑眉，眼神似乎在催促他快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啦……”

鸣人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两人如游鱼般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带起一阵凉风。他和佐助靠得很近，近到一吸鼻子，就能闻见他干净制服上洗衣粉的清香。

他们两个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鸣人掰着手指头算算，从幼儿园开始他和佐助就是一个班，小学，初中，再到高中，大概有十几年了吧。

从成为同学开始，佐助都是班里的第一名。他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各种事情做得完美无缺，又有张好看的脸，似乎生来，他就是要站在人群中心的。而鸣人则恰恰相反，从小他对学习就十分头疼，又相当顽皮，被老师抓过去写检讨书是常有的事。最初相识的时候，对于佐助一贯有些漠然的态度，鸣人还曾经抱有那种对“好学生”的所谓敌意：总觉得那家伙看上去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态度……有些装，嗯。

连鸣人自己都感到奇怪，就是他们两个这样看起来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两个人，明明在上高中之前都还没有说过什么话，然而现在他们确实成为了朋友。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好像不久之前，他和佐助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然而有些时候，友谊就是会这样突然地建立起来，就好像本应如此发生的一般。

或许是高一的时候那场篮球赛让他们有了些许交集。六班和七班的篮球比赛，鸣人作为主力队员出战，而佐助则是对方班级的得分手。拼抢之中他不小心踩到佐助的脚上，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反应过来的时候脚已经疼得不行，动一下都勉强。

他记得佐助蹲下身，皱着眉揉着自己的脚，然后伸出手碰了一下他脚上已经迅速肿起的那块青紫色，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要乱碰啊，你！”他有些恼怒地冲着对方吼。

然而佐助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却突然笑了：

“放学之后我送你回家吧。”

鸣人从没见过佐助有过这样温柔的微笑。印象里，佐助总是一言不发，即便面对老师和同学的称赞时，也从未流露出过半分喜悦。然而那个笑容确实连同那天的阳光和汗水一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两个人就这样熟络起来。鸣人发现，佐助虽然平时不苟言笑，私下里却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大男孩，会生气，会笑，还总是和自己斗嘴，捏着他的脸叫他吊车尾。

他的脚伤过了半个月就好了，本不用佐助再载他回家。然而佐助总是准时出现在他的教室门口，两个人结伴回家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高一，高二，再到现在的高三。

 

“哎哎，别过头了。”

他回过神来，拉拉佐助的衣服，抖了抖脚，跳下了车。

“你等我停稳了再下车，这样很危险好不好。”

佐助把车停稳，板着脸训斥他。他吐了吐舌头，拉着佐助就进了街边的拉面店。

这是一家装修非常朴素的拉面店，墙面没有过多的装饰，店内的座位也只是长板凳而已。佐助想起第一次和鸣人来的时候这里还不过是个路边摊，他从小没吃过这样的路边小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鸣人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的样子却让他不忍拒绝。

“我从小就吃这里的拉面，超好吃的哦！”他湛蓝的眼睛闪着别样的光。

味道的确不赖，然而佐助还是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鸣人抬起头看着他：“不好吃么？”他的眼神中有些许的不安。

佐助摆摆手：“不，挺好吃的。”

“那为什么……”

“我待会回家还要吃晚饭。”他顿了顿，“现在吃太饱的话，等会会吃不下。”

“太浪费了吧。”他扁扁嘴，“我可不轻易请别人客的啊！”

还没等佐助说些什么，他就把碗推到自己面前，把碗里剩余的面捞出来。

“我说我说，可能你不在乎，但是！”鸣人一边用筷子夹起面条，一边说着，“碗里的东西一定要吃完才好，不然……”

“不然什么？”

“呃……会长麻子？”

“那是大人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话吧。”

“啊啊！反正不能浪费粮食就对了！”

佐助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那头乱糟糟的金发。

 

“老板，一碗味增叉烧，一碗番茄牛肉！还是老样子！”

“好嘞！”拉面店的老板应声道，“番茄多一点！”

他拉着佐助在他们常坐的靠窗的长凳上坐下来。面端上来，腾腾的白色雾气氤氲着，让他们一时间看不清彼此的脸。

“我开动啦！”鸣人从旁边的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双手合十道。

佐助没有吃饭之前说开动的习惯，他抽出筷子，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挑出来，放进鸣人的碗里——从他第二次来这家店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我不喜欢吃肉。”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他如是解释道。

“而且这样可以少吃点，待会回家不会吃不下饭。”见鸣人半信半疑，他又补充道。

其实他并非不喜欢牛肉。只是他知道，鸣人是个孤儿，平时的生活都靠救济金，身上并没有什么钱吃好的。他想直接请客，又怕折损对方的自尊心，索性就以这样的方式好了。

 “吶，佐助你老是不吃肉，小心营养不足长不高哦。”

他白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一直比我矮两公分。”

“说什么啊！我有天天喝牛奶哦！肯定马上就超过你！”

鸣人嘴里塞着面条，含混不清地说。

佐助用筷子轻轻拨着碗里的番茄，突然开口道：

“志愿，想好了吗？”

鸣人停了下来。

是啊，再过一个月，他们就要高考了呢。

这一次的毕业不同于以往。从前的升学，对这个小镇上的学生来说不过是大家的一次重新分班，而高考，意味着他们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四散开来，凭借着一纸文书，去往未知的远方。

 “呃……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的成绩能考上什么学校啦，伊鲁卡老师说，我要是发挥得好，说不定能考上X大……不过我其实也很想去体校啦……哎，不知道，反正我能考上就很开心啦。”他托着腮认真地想了半天，“你呢？你成绩那么好，是要报T大吧？”

佐助没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自顾自地说下去：“X大好像和T大在同一个城市哦，如果我能考上X大，那我们又可以再见面啦！”

“谁要和你这样的吊车尾再见面。载你回家，我的自行车都要折寿了。”

“喂喂！你这人，瞎说什么呢！”

……

“考完之后去海边玩吧。”玩笑般地吵嚷过后，佐助突然道。

“嗯？”鸣人睁大了眼睛，旋即把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好！”

他一直都想去海边玩。木叶镇地处内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海。

他对能去海边玩这件事感到兴奋不已，又低下头去用筷子拨碗里的面，丝毫没有注意到佐助眼神里那一抹淡淡的、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这之后他们谁都没再提过志愿的事。佐助依旧放学之后来鸣人的教室等他，然后载着他呼啦啦地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在拉面店的门前停下来，要两碗口味不同的拉面。

双休日的时候佐助总会拖着鸣人去图书馆。五月份，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图书馆里开了空调，鸣人却总是贴着冰凉的桌面睡着，然后被佐助捏着脸揪起来，打个哈欠，揉揉眼睛，继续和一道道试题奋战。

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机械性重复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特别快。

就这样，他们迎来了高考。

 

考前一天学校提早清场，中午就放学了。怕这群小鬼把准考证丢掉，伊鲁卡把所有人的考场号打出来，贴在教室前面：

“明天早上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们，找我来拿准考证再进考场啊！”

所有人都涌到前面，去看自己的考场号。鸣人好不容易挤进去，在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名单上来回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号。

他从人群里挤出来，看见佐助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你在几号考场？”他向他挥手。

“307。”

“我也是哎！”他惊喜地瞪大眼睛。

能和熟悉的人分到一个考场真是太好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突然安下心来。

佐助的书前几天就搬回家去了，鸣人的却还没有。单车的车筐装不了那么多书，鸣人和佐助一人一摞，双手捧着高高的一叠书，步行着走回家去。

“吊车尾就是吊车尾，书都乱七八糟的。”

“少瞧不起人了吶！我也是一本本很用心地做过的啊！”

……

说起来，他们这样肩并肩地步行回家，似乎还是头一遭。厚重的书摞压得他手臂发僵，鸣人越过书摞，扭头去看身边的佐助，却发现对方也正注视着他。

就这样对视了几秒之后，鸣人忽然“啊”地大叫起来，往旁边退了一步。音量不算小，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两个捧着书的傻瓜。

“吊车尾你干嘛？”

“你看我干嘛？！”

“我还想问你看我干嘛。”佐助毫不惊慌，不紧不慢地说道。

“……”

“你紧张吗？”

片刻的沉默过后，鸣人突然开口。

“紧张。”

“哎？”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他睁大了眼睛。

“我以前也没考过高考啊。”佐助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谁都没考过……第一次的事情，总是会紧张的。”

“不过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番话的作用，考试前一天，鸣人睡得很安稳。

然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仍然觉得有些紧张，一颗心总是扑通扑通地跳着。他没等闹钟响就醒了，翻身跳下床，趿拉着鞋去拿冰箱里的面包牛奶，吃得时候有些急，冰凉的液体混合着食物，滑过他的口腔和食道，刺激着他的胃。

感觉自己都快过呼吸了。他从伊鲁卡老师那边拿过准考证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没到规定时间不可以进考场。鸣人抱着书包，和佐助一起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他从书包里掏出书，打开看了几行，然而根本看不进去，只好合上；然而合上之后他又感到无所适从，于是又翻开书。

打开，合上，打开，合上。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你慌什么。”

他看见鸣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去弹他的额头。

“你不要老是随便弹我额头啦……”

走廊里都是待考的考生，鸣人不敢大声讲话，捂着额头，压低声音埋怨道。

佐助没理会，推了他一把：“进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自己会走啊……”

他嘟嘟囔囔地进了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好像不那么紧张了。

是因为佐助吗？

 

考试平淡无奇。除了多了两个监考老师之外，鸣人并没有觉得这场考试和他整一年所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月考周考有什么区别。他写着写着卷子，渐渐放松下来。

数学考到一半的时候，下起了暴雨。
         这场雨把六月中旬初现的闷热，当头浇了个一干二净。雨声大到把考场里三十个人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都盖掉。监考的老师把靠左边一排的窗都关上，免得雨点落进来打湿了试卷。靠走廊那一排的窗户仍旧开着。空气里那种雨落时特有的潮湿气味，毫不遮掩地冲进来，肆无忌惮地蔓延到整个教室。

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把这场雨整个揉进肺里。

“等雨过天晴之后，我要去看海。”他在答卷的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小的字。

 

最后一门的收卷铃打响之后，鸣人放下笔。他双手离开桌面，看着监考老师顺着座位走过来，依次收走问卷、答卷、答题卡、草稿纸。

两个老师把收来的一大摞乱糟糟的试卷理好，清点完毕之后，挥挥手说，可以走了。

周围的考生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把桌上的东西胡乱塞进笔袋，跑到门外，拎起书包就走。不知道是想尽快和珍视的人分享喜悦，还是迫不及待地要开启生活的新篇章。他看着那些人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却无法起身，只是呆呆地坐着，仿佛不息流淌着的时间中唯一的休止符。

然后他终于站了起来，走到门外，把书包拿到座位上，慢吞吞地把文具一样样收进笔袋。铅笔，水笔，橡皮，尺，每一样都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而留下了岁月摩挲的痕迹。

“重要的考试千万不要用新东西，用你平时用的笔就好。”

他想起考前一天，平时从不信什么玄学的佐助，却一脸认真地对他这么说。

突然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旁，他抬头一看，是佐助。

“回去了。”就和平常的每一次放学一样。

“啊，等一等。”

鸣人把贴在课桌右上角写着“漩涡鸣人 307考场 7号”字样的座位标签撕下来，揣进口袋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高中生涯，是真的结束了。

 

高考完的第二天，他们去了海边。

阳光很灿烂，然而不知为何却不晒，也并不刺眼。鸣人一跳下车，就奔向沙滩，脱下鞋丢在一边。他兴奋地赤着脚，沿着沙滩奔跑，在身后拉出一串长长的脚印。温热的沙子溢进他的脚趾间，痒得很舒服。浪花一波一波拍打上岸，亲吻着他的脚趾。他回过头去，看见佐助就站在不远处。

少年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海风吹过，拂起他额前的几绺刘海。他看见鸣人高高举起的、向他大力挥舞着的双手，深黑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他伸出手，用力摇了摇。

晚餐的时候同车来的几对情侣邀请他们一同烧烤。佐助礼貌地向他们微笑致谢时，鸣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到烧烤架前，好奇地看着架下炭块上橙红色的点点星火。

“再过一会就能烤啦！”大叔热情地招呼着，一边卖力地摇着扇子。

烤鱼的香味不多时便飘出来，佐助看着鸣人一口咬下去，脆脆的、泛着焦色的鱼皮咔啦咔啦地作响，露出里边洁白鲜嫩的鱼肉。

“超好吃的哎！”他转过头去，对着佐助傻笑，“你也吃啊！”

然后又是一通乱啃。

“……倒是小心刺啊。”

他皱皱眉头，却也拿起自己的那一份，一口咬了下去。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海滩上的游人像退潮一般纷纷散去，回到附近的宾馆里。

他们把帐篷扎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夏夜的天空十分晴朗，星星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要多，一颗一颗，鸣人叫不出它们的名字，然而却觉得星星闪烁的样子异常可爱。

他和佐助并排躺在帐篷里。或许是玩累了，很长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大概不会去T大了。”佐助先开了口，然而却是这样突兀的一句话。

鸣人睁大了眼睛。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难道他没有考好吗？然而鸣人什么也没问，黑暗之中他看不清佐助的表情，只是安静地躺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佐助停了几秒：“……申请了国外的学校。”

“比起T大我更想去那里，我哥哥的工作正好也有调动。”

鸣人有些恍神——这件事佐助此前从未提起。大概是觉得对于不能和鸣人继续待在一起感到有些抱歉，佐助说完之后就保持沉默。

“这两天玩得真开心。”

安静半晌后，鸣人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佐助有些吃惊，然而表情马上就柔和下来：

“是啊，真开心。”

“终于看到海了呢。”

“还吃了烤鱼啊。”

……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然后，鸣人突然问道：

“佐助，你将来想要干什么？”

一下子从轻松愉快的话题跳出来，佐助对于鸣人突如其来的正经发问感到略微吃惊，然而很快他就给出了回复。

“我不喜欢框死自己的未来，”他说，“有很多想要尝试的东西，或者说我还没有完全决定。在那之前，会一直努力然后做好准备吧。”

“但无论如何我会成为最好的。”

这回答也太敷衍了吧，鸣人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那和你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佐助却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赶紧睡觉吧。”

他听话地翻了个身。一波波浪潮，有规律地拍打着沙滩和边岸上的岩石，发出海边独有的翻涌的水声。他安静地听着，起先还挺精神，后来倒真的有几分困意爬上了眼帘。

迷迷糊糊之中，他听见佐助低声说道：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有一个“吧”字，听起来却像是陈述句的语调。

他把手臂枕在脑袋下面，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他合上眼帘，缓缓地、沉沉地滑落进有海风气味的香甜梦境。

 

那次分别之后的整个暑假，鸣人都没有再见过佐助。

考试公布分数的那天，他慢吞吞地挪到电脑前，嘴里嘟囔着“才没有在怕，不就是查个分吗”，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坐在一边沙发上悠闲地翻着报纸的自来也听。后者显然对他的磨磨蹭蹭感到有些好笑，催促他赶紧查分。

“别废话了，”自来也斜睨他一眼，“赶紧的！”

鸣人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他握着鼠标，在输入一连串信息之后，颤颤巍巍地按了确认。

 

他是个幸运的家伙吗？因为意外而自幼失去了父母的陪伴，无论如何听上去都是不幸且糟糕的经历，然而，似乎是为了补偿这一点，上天似乎又赠与了鸣人一份意外的好运气。总是能让他在那些重要的时刻，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连自来也都说他总能出人意料。

就像现在这样。

他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那个分数，一时间竟然愣了神。直到反应过来之后，才大声地欢呼起来：

“哦哦哦！——”

那个时候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想要分享这个好消息的人，就是那个总酷酷拽拽地叫自己吊车尾的——好朋友。

这次一定要揪住佐助逼他承认自己超厉害的，鸣人这么想着，摸出裤兜里的手机。那个时候，超大屏的智能机还没有流行起来，他还用着一只只能发短信和打电话的傻瓜手机。收件箱里还存着好多佐助发来的短信，其中不乏不客气地唤他“吊车尾”的，鸣人收到的时候颇为不服地撇撇嘴，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删，最后竟然也积累了好多条了。

鸣人兴奋地按下了那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心跳的速度还没有完全平复，他攥着手机，准备了几百种开场词，想要带着一丝得意地说给对方听，然而，却始终没能拨通那个号码。

无论打几次都是一样，等待的提示音结束之后，听筒里只留下一连串令人心焦的忙音。

 

他的一切努力，在最后都收获了回报。然而，虽然如愿以偿地考入了理想的学校，却没能像想象中那样，继续和佐助坐在同一张书桌边，说着“下一次一定超过你”。

这算是不告而别吗？但其实佐助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了。最初的时候鸣人想起这一切，还会忍不住皱眉头。他原以为还会有更为正式的一场告别，然而，那似乎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只是时日流逝，鸣人似乎也渐渐懂得了，佐助当初这样做的缘由。

离别终将到来，它们并不需要多么华丽的仪式告知，时间的车辙一旦压过那条线，分离的记号便自然而然地刻下，谁都无力改变。任何多余的告别之辞都只会平添不舍——而那些情绪并不必要。

真正的告别就是没有告别。

只是一切都太突然了而已。

他叹了口气。

 

鸣人还是很喜欢拉面，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这样，最爱的口味仍旧是味增叉烧。没能和佐助再待在一个城市，让他多多少少有些遗憾，然而在这座城市里，鸣人惊喜地找到了一家拉面店——就和从前两个人常常光顾的那家一样。无论是朴素的装饰还是正宗的味道，每一次在店里落座的时候，都能唤起脑海中昨日种种。

拉面店离学校不很远，他一有空的时候就会过去。鸣人再一次在窗前坐下的时候，对着空气无意识地微笑了一下。不知不觉又到了这个时候，夏天，一切都显得如此明艳。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三三两两地从街道上走过去，洒水车经过之后，留下一股蒸腾的气息。

“……”

店里人并不多。鸣人正出神时，听见有个脚步声在柜台前停住，接着又安静了一会。大概是在思考着要点些什么吧，他想。

“番茄牛肉……拉面。”那个声音这样说的时候，鸣人的嘴角勾了一下。番茄那种酸甜的味道并非他的最爱，却总是能勾起他许许多多愉快的回忆。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鸣人有些发怔。

“番茄多一点，牛肉少一点。”

是巧合吗？鸣人突然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的任何细微响动会惊扰到这个瞬间。

如果离别是注定到来的，那么重逢亦然。

他转过头去。

End

单纯是想写高考而已，是的没有看错，这就是这样一篇无聊的文。（躺

祝高考的小伙伴们考试顺利。